許是看到清月在凝視遠處的高堡,馴獸隊長歐倫多不由低聲道:
“您可是在想城主宴請的事?今日事多,又來了不少貴人,到這個時間,城主應該知道長官沒了,沒再派人來,估計會推遲宴請。”
清月卻想,近日狂蛇咬人之事頻發,她手裡的解藥珍貴,想必那城主十分明确,在長官暴斃後消停這麼長時間,怕是發生了其他事。
等那些事解決了,估計很快就會再來尋她了。
歐倫多說完後,才看向身邊常年守着城主獸舍的老人,歎口氣:
“老安德,你說的請求,我估計辦不到了,長官今日暴斃,下一任可能是菲洛克護衛長。你也知道,馴獸隊和護衛隊一向不睦,我們還不清楚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老人頭發花白,身形佝偻,聽到歐倫多的話後,隻能無力地靠在牆上,目露悲怆:
“可憐這些老獸,辛苦活了下來,如今卻要被當成引獸,連個善終都不行。”
清月凝眸回看,已至暮年的老者神色怏怏,繼續輕喃道:
“我們這些老夥計,都沒用了,都該走咯……”
自言自語低語完,老人緩緩站直身子,顫顫巍巍地,往黑暗的裡舍踱去。
清月緩步跟上,看到老人在一個籠子旁停下腳步,拿起裝着碎肉的盆,放進裡面。
鐵籠裡,胡須全白的老虎擡起頭,曾經威風凜凜的瞳眸蒙上一層灰敗,像是已看不見般,嗅了嗅,探出舌頭,去吃盆裡的碎肉。
“吃吧,多吃點,吃得飽飽的……”
唔嗷唔嗷【吃不出味】【要多吃】【不擔心】……
清月靜靜注視着,歐倫多不想告訴她引獸是什麼,她也能猜得出來。
“這位貴女,久等了,城主大人叫小人迎您進堡内,時間雖然晚了,但城主大人說了,會給您滿意的補償,希望您不要介意。”
身後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清月掃到歐倫多垂下的雙眼,就知道,來人應該就是那位菲洛克護衛長。
回身看去,有些意外來者的相貌,經典的歐式雙眼皮,留着短須,長相很是周正。
菲洛克也有些震驚的睜大眼,看向面前昂貴黑紗半遮面的女子。
即便沒看到全貌,可那燭火中鍍了層蜜色的黑發,冷冽明璨的黑眸,以及與黑紗形成強烈對比的白膚,都代表着這是一位罕見的美人。
難怪前馴獸長官和城主彙報時眉飛色舞的,極盡誇張姿态。
要不是對方後來暴斃,城主生起防備心,讓順着對方話語裡極度透明的玻璃針筒去查,自己也不會想起,白日裡有商人想要貢獻新型軟琉璃寶瓶。
于是連夜喚了那商戶來,從描述上可以得知,賣出寶瓶的貴族女,正是擁有強效解毒藥的這位女子。
說是還有新的清潔用品,城主試用後,當即興趣更加濃郁。
菲洛克知道,城主不止想要解毒劑保命,還想要壟斷那透度極高的琉璃生意。
當然,如果貴女能把香皂的配方拿出來,就更好了。
但這些,因為不知道女子的具體來曆,隻能先來探探對方的底。
菲洛克在見到清月第一面起,就知道城主貪婪的心思,怕是要破滅大半了。
這位貴女,顯然不會是簡單武勳貴族養出來的女子。
可能,真的是來自某國皇族。
但是,她的脾性,又确實如商戶所說的那樣,是個極其柔和的人。
否則他這番深夜來請,但凡有點脾氣的貴人,都會一鞭子抽回去。
更不用說,對方還一直跟着馴獸隊搜剿毒蛇,半點都不畏懼嬌氣。
菲洛克不禁有些恍惚,他實在想象不出,這人從小生長在什麼樣的環境裡。
清月神色淡淡,心底卻慌得一批。
她把某某傳、什麼王朝都在腦中瘋狂過了遍,重點回放那些高能場景,讓自己盡快進入狀态。
然而等從中部樓台進入高堡,來到最上層的會客廳,她宛如勘破紅塵的賢者,瞬間把什麼都看淡了。
還以為注重洗浴文化的地界,封閉區域的衛生條件,同樣會相應到位。
然而從進入石堡開始,那隐約傳來的,香薰都遮不掉的騷臭味,就讓她恨不得失去嗅覺。
蒼天啊,本來接觸的人不管什麼身份,都沒有太多的體味,她已經摒棄了偏見。
可如今這萦繞在鼻尖的異味,還是讓她認識到了自己的天真。
這古建築真的不行,排污系統稀碎,不知道讓會和水泥的錘哥看見,有沒有拆了管道重建的沖動。
思想完全跑偏,但清月坐下時,看到那個被放在桌上的塑料水瓶,還是眼神微凜,心裡瞬間支棱起來。
來了,政鬥商鬥宮鬥,請所有鬥都賜予我力量!
看來這奴隸主,已經見過那兩商販探過底了。
坐在軟椅上,緩緩向後靠住椅背,冷淡地看着偏胖的華富男子,滿面笑容從帷幕後走出來:
“歡迎歡迎,這麼晚還叫小姐過來,真是失禮。”
醇厚的聲音帶着些憨态,清月隻微微點頭當做招呼,然後從布包裡抽出礦泉水瓶,無視面前的酒水,平靜地擰開喝了口。
城主看到她手中還有那清透水瓶,眼底瞬間閃過貪婪。
不過他此時和菲洛克一樣,認為此女來曆不凡,需要收起太多的算計,以免得罪對方。
但是,生意還是要談的。
于是清月喝着水,聽城主大人将目的娓娓道來。
中心思想就一個,賺大錢。
都已經坐擁滿城财富,卻還是貪得無厭。
清月靜靜地聽着,偶爾回上兩句,倒沒表現出拒絕合作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