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君攙扶着她,幾乎是拖着她走到了床頭櫃邊上。
郝幼儀顫抖地撫摸着冰涼的金屬箱蓋,身體癱在景梓眀的床邊,扭頭看向她那蒼白的臉,擡手握住她那冰涼的手。
什麼話都沒有說,輕輕摸上了她那蒼白的臉頰,冰涼的觸感吓得郝幼儀怔了怔。
她轉頭看向床頭櫃的箱子,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打開了那個箱子,裡面全是被精心整理好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回憶:
有着厚厚一疊的照片,是郝幼儀在南水的時候悄悄放在她家門前的風景照——日出、日落、彩虹、古鎮小巷......每一張的背後,都用郝幼儀那闆正的字迹寫着日期和簡短的心情。
夾雜在其中的還有幾張珍貴的合影,篝火晚會上的相視而笑、雪山之巅依偎着看日照金山以及簽售會後台她抱着花束的羞澀剪影......
除了這個,還有着一個小木盒子,郝幼儀沒有直接打開,輕輕地摸了摸,扭頭看向景梓眀,輕聲說道:“梓明,我在,我在的,你看看我,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盒子下面有着那本《雲梢有小雀》,書的扉頁上,有郝幼儀在簽售會的時候為她寫下的To簽和那個粉色頭發小女孩的簡筆畫。
書頁間,還夾雜着她們在萬松書院還有西湖邊拍的拍立得。
最下面,是一個淡藍色的信封,信封上是景梓眀娟秀又抵着意思虛弱無力的字迹:【緻我的瓷娃娃郝幼儀 】
郝幼儀拿起那封信,信封很輕,落在她的手裡卻重逾千斤,她死死地攥着信封,指節捏得發白,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她沒有力氣拆開,隻是将信封連同那串從景梓眀手腕上輕輕褪下的子明珠,一起緊緊地按在心口的位置。
米湯深吸一口氣,走到被悲痛擊垮的景槐昀面前,她從兜裡拿出來一個最新款的手機,滑動解鎖,點開了一個音頻文件,然後将手機和一副耳機遞給了景槐昀。
她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昀姐,這是小小姐讓我留給你的,她知道自己等不到你回來了,在最後還能清醒說話的短暫時間裡,堅持給你錄了一段話,讓你......一定要聽。”
景槐昀木楞地接過手機和耳機,手指僵硬地戴上耳機,她看着病床上景梓眀毫無生氣的遺容,又看了看旁邊抱着遺物和信,顫抖着手指按下了播放鍵。
耳機裡,傳來景梓眀機器虛弱的聲音,平靜又溫柔,斷斷續續的:
“惡魔少女,你别哭....我知道....你又要罵我任性了.....”
“頭發...白得真快啊...像不像小時候,你總是笑話我....偷用你染發劑的樣子....很像吧.....”
“阿姐....對不起....我知道,我又要讓你傷心了,可是這次....我好像真的撐不住了......”
“咳咳......别怪我好嗎,我知道你這麼多年為了我做了很多,不惜犧牲掉自己的幸福,可是阿姐.....我不想的,我不想你為我付出太多......”
“對不起....但是求你了,别怪郝幼儀,她是我....唯一能夠抓住的彩虹.....是我離不開她,如果....如果我不在了,你幫我照顧她好不好?”
“别再讓她.....再被關進那種地方.....好嗎?”
“惡魔少女,你不準哭哦,你要微笑,還記得嗎以前我經常笑話你不會笑,有一次還在你的臉上畫大臉貓呢!”
“好啦,姐姐,就到這兒吧,你現在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吧.....阿姐....我愛....”
錄音在這裡,突兀地中斷了,隻剩下了沙沙的電流聲,和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
“嗚......”一聲壓抑到極緻的嗚咽從景槐昀緊緊咬住的牙關中洩露出來,她猛地摘下耳機,手機從顫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倒在景梓眀的病床前,額頭抵着冰冷的床沿,整個身體劇烈地抽搐着,發出撕心裂肺的恸哭。
“梓明.....是姐姐錯了....梓明,醒過來好嗎?是姐姐錯了.....”
郝幼儀抱着冰冷的箱子,攥着那封未拆開的信和溫潤的子明珠,聽着景槐昀崩潰的哭聲,緩緩地、緩緩地蜷縮了下去。
她沒有再流淚,隻是将身體緊緊地縮成一團,下巴抵着懷中的箱子,窗外,京都的天空不知道何時飄起了細密的雪。
潔白的雪花無聲地落下,覆蓋着這個繁華又冰冷的世界,郝幼儀的心随着景梓眀的心跳一起,徹底停在了這個飄雪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