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想去抱他，可他不停地後退，直至跌落進濃重的霧色中，阿蓮聽到越驚霜的聲音缥缈而懸浮：“師父，遊戲，要有人玩才有意思，可惜霧雪山已經沒有人了，所以……徒兒專程跑了遭凡間，帶回了兩個人。”

阿蓮不難猜到這兩個人是誰。

“你要殺了他們？”阿蓮問。

越驚霜似有若無地一聲輕笑，而後道：“師父，我答應過你不會殺人，我很聽話，這隻是個‘遊戲’……”

紅绫已起伏成潮汐的形狀，洶湧着從四面卷來，荼蘼花的異香撲面，阿蓮意識到這條鬼绫附帶着某種極強的幻覺法術，視線徹底模糊前，阿蓮看見紅绫的頂端，五花大綁着兩團腐肉般無聲無息的東西——應該是兩個人。

——

水滴悾悾叩擊乳石在回響，指節被凍硬的僵直麻木，地面的細小冰淩硌着腳……

這個幻覺簡直真實得不像話。

阿蓮本也很難分辨出這是幻境，但她看到了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個時空裡的人。

這裡是“封魔窟”，寒氣外湧的洞穴裡，幾個月前的某個晚上，阿蓮從這裡救下了遍體鱗傷的越驚霜。

此刻，那個血衣殘破、奄奄一息的少年，依然被鐵鍊吊着雙手，鐵簽上的等待炙烤的牲畜般，被捆綁在黑色的玄鐵柱上，嘴角淌下一串浮白的血沫子。

與之前的場景不同的是，那些血，從泥濘的衣角滴落進石面上時，竟從堅硬無縫的石頭上，生長出一叢叢紅色荼蘼花。

阿蓮動不了，但能看清一切。她看見越驚霜對面站着兩個人，一個是南宮意，一個是南宮玮。他們左手提劍，右手提燈，俨然一副早已深陷幻境的模樣。

“這就是玉兒說的那個爐鼎嗎？”南宮意擡頭看着血衣少年，滿目冷漠。

“看着實在瘦弱，也不知怎麼從小玉手裡活到現在的。”南宮玮嗤笑。

“二哥，大姐。”南宮玉，那個早已死掉的少女，此刻正兩手背在身後，滿面驕矜着從玄鐵柱後走出，笑嘻嘻道：“你們從前總笑我天生笨，資質差，玉兒自知不如哥哥姐姐，多年勤奮修習，也算小有長進。哥哥姐姐，可願意與玉兒比試一番？”

阿蓮皺眉，仔細盯着這個吊梢眼的姑娘一陣瞧，終于發現了端倪——她脖子後，烙着塊巴掌大的紅色印記，離得太遠看不分明，但隐約是朵重瓣花的形狀。

總之此南宮玉早已不是真正的南宮玉，她隻是個引誘獵物掉入陷阱的引子而已。

阿蓮思索的間隙，南宮玉與南宮玮已一臉不屑地應下了妹妹的請求，南宮玮甚至勾着嘴角道：“小玉，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但和你打，我還是不用劍了，赤手空拳就夠了。”

南宮玮說着，就一拳揮了上去，揮得極含蓄，落拳的也隻是不痛不癢的地方，按照他的設想，南宮玉會被他這一拳打得嗷嗷叫，而後低眉順眼地認錯服輸。

但畢竟這是幻境。

南宮玉不僅接下了這一拳，甚至徒手驅遣起淩厲到比劍風更逼人的力量，硬生生打錯位了南宮玮的腕骨。南宮玮怪叫一聲，滿臉不可置信地退回南宮意身邊。

南宮意不信邪，也飛身上去，不過三息，這位号稱霧雪山弟子第二強的山門二師姐就狼狽地拜退回來。

二人齊齊上陣，依然在南宮玉手中過不得三招。南宮玮終于服輸了，狂暴粗口吼道：“南宮玉你他媽是不是吃錯藥了，姐，你看三妹這力量，也他媽逆天了！”

與之相比，南宮意淡定一些，她厲聲問：“玉兒，你要實話告訴我們，你到底修習了什麼功法，修為怎會長進得如此之快？”

南宮玉咯咯一笑，道：“哥，姐，還記得荼蘼訣嗎？爹取了那妖龍的半身血肉，養出了千朵荼蘼花，投爐煉制，成此荼蘼訣。”

“那東西可是邪法，被發現了，是要被抓進極仙殿裡削去仙骨永墜畜生道的！”南宮玮拳頭捏得死死的，喝道。

“極仙殿？哈哈，哥，姐，我方才的力量你們都看到了，而這不過是修習荼蘼訣幾個月的成果。若我們能長久地練下去，成為像當年的妖龍一樣仙神畏懼的存在，極仙殿算個屁？”南宮玉笑得前仰後合。

“當真……沒有任何副作用？”南宮意依然十分謹慎，狐疑地盯着南宮玉。

南宮玉隻是慢悠悠地轉圈展示道：“大姐看我如今，不是好得很嗎？”

南宮玮卻皺眉道：“可當年那個藥師隻煉出了十二顆，已悉數被你用完了……”

“哥哥莫慌，小玉有門路。”南宮玉狡黠地笑着，眼睛傾斜得愈發誇張。

“什麼？”二人異口同聲。

南宮玉指向了玄鐵柱上的慘烈少年。

“殺了他，助我三人，早登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