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聽我此言,冷笑一聲:“你若是執意要嫁給他,我不會攔着你,隻是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會不會來娶你,還是說你嫁過去不會後悔!”
她說完,慈姑便推着她出去了。
門被重重的關上,屋子裡隻剩我和風問兩人。
風問搬了個闆凳坐到我床前,語氣頗為鎮定:“話說,你和淩天啟那小子怎麼回事啊?那天我就看你們不對勁了。”
我疑惑道:“哪天?”
“你從觀衆席上摔下去,淩天啟抱住你那次啊。”
“當時我就看他看你眼神不一般,愛中有恨,恨中有愛,情緒如滔滔江水般豐富……”
“你等等,”我打斷他,“你怎麼又提起這事……”
風問:“我當時就覺得特别搞笑,為什麼你早不摔晚不摔偏偏等淩天啟要出場了再摔,而且他剛好就接住了你,你這什麼蓮花技巧用的不錯啊……對了,我看他當時就奔着你去了,你們是不是在這之前還有交集。”
我不得不佩服風問的洞察能力,這都看得出來。但我并不打算告訴他事實。
我想起了我這幾天的昏迷,以及夢中的景象,便問道:“那根針是不是你給我扔的?”
風問擺手,以示無辜:“是重涯,不是我。”
我疑惑道:“我中了你那個毒,睡了很久,但是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你那個毒……可以創造幻境……就是那種真實的夢?”
“幻境?大小姐你開什麼玩笑,世間哪有這種毒?我要是能造這種毒我現在怕是早就把教主搞死自己當皇帝去了——不過,你且與我說說,你去了什麼幻境,好不好玩?”
“不好玩!”我拼命搖頭,“我還見鬼了!”
“見鬼了!?”風問來了興趣,“快給我講講鬼,你知道我特别喜歡鬼的吧?你不能挑起我的興趣又不給我詳細講,不然我下次再也不給你毒藥了。”
我無奈地搖頭,早知道就不說“見鬼了”,夢中和淩天啟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我也不想去想了,就把看見兩個持燈人和中間那個女子的事告訴了他。
他聽後,拊掌道:“那是黑白無常啊,白的叫謝必安,黑的叫範無咎,中間那個衣着華貴,”他略一思索,“估計是哪個王公貴女或者大門派的嫡女。至于你說的那個煙霞鎮,京城邊上确實有那麼個小鎮子,隻不過那裡可沒你說的那麼風景宜人。
“那裡以前就是個亂葬崗,後來有外邊的人陸陸續續來了京城,又買不起京城的地皮,就到那邊安家去了——我幾年前去過一次,陰森森的,跟座死城沒什麼區别。
“再說兩年前,那邊生了霍亂,朝廷就派兵把守,三個月沒人進出過,最後一城兩千多個人就都餓死了。話說雖然有些殘忍吧,但好歹保住了整座京城。要是疫民都湧入京城,死的人可就不止兩千多那麼簡單了。”
我埋着頭,思緒淩亂,卻忽然想起來在那個夢中我阿娘并沒有死去,而是嫁給了門當戶對的少爺,我忽然有了想法,便問風問:“你可曉得當年我外公要将我阿娘許配給何人?”
風問神色不變,眼神裡卻轉瞬即逝有一絲吃驚,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你可曉得我阿娘和紅姨是什麼關系?”
“我哪裡曉得啊姑奶奶,你家紅姨比我大十來歲呢,再說她那些事可能牽扯朝堂之事,怎會要我一個江湖人知曉呢?若你要曉得當年發生了什麼,這人既在江湖又曾經與朝堂有聯系,那必然得是玉九王爺。”
“玉九王爺?”
“就是教主啊,他以前是王爺,你不知道嗎?”
果然是天大的驚喜,果然我也是不曉得的。我搖搖頭,“那我去問他他會不會把我打死?”
風問無所謂:“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自從他搞江湖之後,王爺之位就給他弟弟了,你若是王爺那邊問不出結果來,或許可以找到他弟弟,玉棠箫。”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
風問站起來:“我要走了。”
“幹什麼去!?”
“東苑的籬笆破了,教主叫我和重涯去修,絕對再不能叫上官遠那小子跑了,否則我和重涯都得破層皮,”他關門之前,說,“等你能下地了,就出來自個兒走走,别憋壞了,整個長夜教你随便慌都沒關系,隻要别下去。”
“為什麼?”
“已經給你減刑了你還要怎樣!?”
他一關房門,房間又陷入安靜。
我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緊,又覺得不舒服,下床去櫃子裡拿了三個枕頭往床上一扔,兩個抱着,一個被夾在腿間。我死死抱住自己和枕頭,想到這些天以來我所知曉的我阿娘的線索,卻隻有兩點:
一、納蘭紅绡最後見的那個人,便是绯毒夫人。
二、納蘭府覆滅與朝廷黨羽鬥争。
除此之外,我再無别的線索。
這些線索有與沒有似乎并無區别,因為我根本無從下手,從裡面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是,我卻有了一點疑惑:為什麼這麼多年,紅姨一直在告訴我,我要複仇,可是她從不告訴我仇人是誰。難道,她是要用仇恨将我喂飽,随後變成她無情的殺人工具嗎?
不。想到這裡,我搖了搖頭,我狠狠地搖了搖頭。我武功素來不好,自我糟糕透頂的武學天賦在紅姨面前顯露出來的時候,她就再沒逼着我練劍,隻是叫我讀些老莊經典,日日考教功課……這麼說來,紅姨似乎也是讀過不少書的,我猜她不是世家小姐就是學堂的女夫子,否則怎可能讀過這麼多書?
可是,她既然叫我報仇,到底為什麼不告訴我仇人是誰?
我疑惑得很,卻是不想要問她。淩天啟查到的東西,我暫且還不願意相信,哪怕他是淩天啟,我也要求證之後才能信。
我翻了個身,決定再睡一覺,明天一大早去找教主問問清楚。
翌日,我起了個大早,早早就在教主門前候着。我本以為見着他會很快,誰料我在門口等了約莫半個時辰都沒人出來。我呼哧呼哧地就着台階坐下來,盯着地上搬家的螞蟻發呆。
“憫婳!”
風問手裡抛着一個小瓶子,正往教主寝殿裡走去。聽見他停在那叫我,我飛快地朝他奔去,激動道:“教主醒了嗎?”
風問警惕道:“你想幹嘛啊?”
我謹慎地退後兩步:“當然是有事啊。”
“行吧,那你在這裡等着吧,我就先進去了啊。”他擺擺手,狡黠一笑。
“等等,”我叫住他,“你手裡拿的是個什麼東西?”
“這個嘛……”他笑的尴尬,“你還小,教主和上官遠之間的事情你還不懂。多說無益,我先将此物給教主送過去。你找别人玩去吧,教主怕是這兩天都不會理你的。”
說完,他便似風似的跑走了。
有什麼不可描述的東西不敢讓人知道?再說,上官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決定偷偷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