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一切後，辛夷便帶着衆人到達山下。

山上所萦繞的煙霧竟然是從山下便有的，自山腳生出，扶搖直上，盤繞在正座山峰。人站在山下是根本看不清楚山上的情況的，若想要找到凝珠草，必須以攀爬的狀态找遍整座山。

衆人擡着頭望向直入雲間的山峰，背後都感覺到酥酥麻麻的，許是對靈山生出敬畏之心，亦或許是受到了靈山的淨化。

辛夷擡手指了指靈山的最高處，道：“之前我便是在那個地方第一次見到凝珠草，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它的生長位置是否改變。不過應當差不多，若你信我，便朝着那個地方去。”

順着他指的方向，絡月擡眼望去。他所說的凝珠草被霧氣包裹在靈山的最高處，而絡月此時也清楚地注意到自己體内的靈氣似乎在發生糾纏與碰撞。一半如同水般，就算是蕩起波浪也是溫柔的；另一半則如同狂風，将水蠻橫地卷起，與其糾纏不休。

受到靈山的影響，靈族的靈力定然是溫和穩定的，可那股躁動的力量究竟是什麼？

“我信尊者。”絡月看着眼前的衆人，說道：“我去了。”

說完，便朝着靈山而去。

說不擔心，卻也是說說而已，見絡月不斷靠近那座朦胧的大山，淮安心中就像有雷聲轟動。昨日那碗湯藥，他也應該來一碗的。

辛夷瞥了他一眼，揚起嘴角輕笑一聲，右手輕攥着那串佛珠……

靈山看着難以翻越，但真正接觸到，發現山體并不算陡，輕而易舉便能爬上去。

就算如此，絡月也不敢大意，若是不小心掉下來，擔心會被靈山拒絕，便再也爬不上去了。所以她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該踩哪塊、該攀哪塊，都小心謹慎。

隻不過，輕而易舉這件事情也隻保持了半炷香。越靠上，便越覺得腳下沉重，僅僅半步的跨越讓絡月出了滿頭大汗。

同樣滿頭大汗的，也包括山下的另外三人。

辛夷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悠閑自得地靠着，輕搖手中的葵扇，看着眼前焦急等待的三個人。忍不住勸了一聲，“時辰還早呢，要不先休息休息？别一會兒中暑了，或者傷口發炎怎麼辦？”

“在這樣的聖地，還能中暑？”淮安頭也沒回，一直看着絡月消失的方向。

也不知她此時到哪裡了。

*

絡月的位置越來越高，穿過一層又一層濃霧，眼前依舊是白茫茫一片。她不知道自己爬了有多高，也不敢往下看，心裡隻知道，若是沒到終點，便不能停下。

山峰之上，身陷在濃霧之中，感受不到丁點太陽的光芒。

無數次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往事，血淋淋的、觸目驚心的、震耳欲聾的，這些場面及聲音不斷閃現，交織在絡月的眼前、耳邊，讓她手腳發軟、頭暈眼花。可又無數次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似乎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支撐着她，拖着她向上而行。

“我們是靈族，受着供奉，便要承擔起應有的責任。”這是絡冰經常與她說起的話。

——“靈族存在于世上數萬年，若沒有人世，便不會存在菩提度，也不會有靈族。”

——“人世，便是我們要守護的……”

到後來，無論如何使自己心平氣和，絡冰的話都無時無刻不重複在耳邊。平常絡月聽的認真、滿心認可的話，在此時卻讓她煩躁，讓她心存疑惑。

甚至讓她感到陌生。

濃霧纏繞在身上，一舉一動便會被衣袖裙擺帶起，無法擺脫。

就像耳邊的這些話。

拖着沉重的身體慢慢行動着，殊不知周圍環境正在慢慢發生着改變。黑壓壓的雲層重重地掉下來，即将要吞掉整座靈山，包括靈山上的絡月。

手輕放在找尋好的石塊上，絡月停止了動作，挂在山腰上半天不見動彈。

半響，她目光呆滞，盯着吞過來的雲層，喃喃道：“為了人世？為什麼？憑什麼？”

“……”

“若我偏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