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宋衾再次敲門時,賀嶽铖穿着自己最小号的灰色條紋棉睡衣,端正坐在床前的沙發上。
即便是最小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一種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樣子。隻這小孩始終沉着臉,目光落在虛空中,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長的衣袖和褲腿被他卷起固定,但仍有許多衣料散落在沙發上。整整一天,他還是這樣子。
宋衾拿着重新打印的文件走進來,語氣顯然沒有上午那麼好,“兩年期限已到,賀總,我們法律上的婚姻關系也該結束了。”
她目光掃過沙發上盤坐的小人兒,頓了頓,稍微緩了些語氣,“我知道你今天出了些意外,心情不太好,我可以答應你,推遲些日子再對外公開消息。”
但離婚協議書他必須要簽字。
也别怪她心狠,賀嶽铖突然變小這事兒真要傳出去,勢必會影響到賀耀集團,甚至還牽連到她所在的玉蘭地産。
她好不容易才在玉蘭地産站穩腳跟,可不能功虧一篑。
再者,兩年之期早已約定,她也不算落井下石。
賀嶽铖背對着她,顯然不想和她談這個話題。他需要宋衾,至少宋衾可以幫她應對賀家以及需要賀嶽铖出席的一切晚宴。
他心中隐隐有危機感,開始設想最壞的後果。至少在他沒好之前,他不能離婚。他需要宋衾作為他的合法妻子代替他出席他缺席的必要場合。
“賀總?賀總!”宋衾哪能不知道他在裝聾作啞?甚至都能猜到他肚子裡裝着什麼壞水!
她臉上生出些薄怒,冷臉道:“當初可是說好了,兩年形婚。賀總這是要出爾反爾?”
賀嶽铖終于有了反應,他轉過身來,一改背對着她時的深沉冷肅面容,隻睜着一雙水潤的大眼睛看着她,過長的衣擺堆在沙發上,看着甚為可憐。
宋衾臉上的冷意挂不住,她是瘋了才會覺得賀嶽铖可憐!
她别過頭,不再看賀嶽铖,語氣帶着些微不可察别扭:“賣萌無效!這婚必須離!”
賀嶽铖心底發沉,一時之間竟想不出别的法子。
他清了清嗓子,擡頭看向宋衾,正欲說些什麼再拖延會兒。卻眼睜睜看着宋衾在他面前縮小,剪裁貼膚的睡裙驟然松垮,一個瓷玉娃娃般的人兒出現在原地。
他快速低頭查看自己,原先寬大的睡衣如今服帖的穿在身上,有些發緊。這件睡衣本就有些小,他嫌麻煩沒有退換,挂在衣櫃裡積灰。
宋衾顯然還沉浸在賀嶽铖變回來的驚愣中,“你這是好了?”
賀嶽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快速打開手機看時間,晚上八點整。他微微眯眼,今天早上就是八點整變的。
宋衾顯然發現異常,賀嶽铖不僅變回來了,還變得格外高大,整個房屋亦變得格外高闊。
她低頭,綢緞睡衣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裙擺垂落在地。她伸出自己的雙手,細嫩稚小。
宋衾不信邪,蹭蹭兩下想往賀嶽铖的廁所跑,廁所有鏡子!她心急慌亂,沒顧及腳下拖地的裙擺,“啪唧”一聲地倒在地上。
賀嶽铖下意識起身,脫口而出,“小心——”
可宋衾哪還有什麼功夫理會他?從地上蹭地爬起來又往廁所跑。這次學乖了,提着裙擺走。
廁所鏡子前還放着一個小凳子,宋衾今早就發現了。這事賀嶽铖的地盤,不是他放的還能是誰?當時她看着這個凳子,腦海裡幾乎能想象到賀嶽铖如何站在凳子上踮腳觀察自己。
又慘又好笑。激得她又笑了好一陣兒。
可誰知道風水輪流轉?如今是宋衾站在凳子上,尖叫一聲,欲哭無淚。
賀嶽铖聽着廁所傳來尖叫聲,擔憂着走過去,沉聲道:“摔了?”
門内傳來一聲軟糯稚嫩的女聲,“我沒事,你出去!”
賀嶽铖頓了頓,轉身回卧室等她。
半個小時後,宋衾坐在沙發上,殺氣騰騰地盯着賀嶽铖。睡裙系帶被她打了好幾個結,系到最高,整個人就像是穿了一條裙擺過于長的裙子。
她冷着臉坐在沙發上,漠聲道:“說說吧,你發現了什麼?”
賀嶽铖不知從哪又搬來一個小凳子,坐在宋衾對面,高大的身影縮在矮凳上,正好和宋衾齊平。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今早我八點左右變的。”那時他正在洗漱,眼睜睜看着自己變小。
言罷,他看向宋衾,“剛才八點,我變了回來。而你……”他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再提,宋衾又要炸毛。
宋衾摁亮手機,如今八點半多,和賀嶽铖說得一緻。
她頓了頓,“明天你的身體檢查預約,加一個人。”
賀嶽铖給冷明柏打完電話後,宋衾還坐在沙發上,腦内一片混亂。後天工作日,她還要去公司,周二有家宴,她必須回周家…….
同賀嶽铖在賀耀集團的顯赫地位不同,她在玉蘭地産的話語權可沒那麼大。
賀嶽铖掀開遮捂了一日的窗簾,玻璃窗外是一處小陽台,上面安置着一套藤編桌椅,一角還有一隻小冰箱和置物架。
冷水灣是南風市有名的别墅區,綠化率極高,私密性也好。從陽台望出去隻有大片大片暗綠的林蔭,天色早已黑沉,幽暗林蔭中透出幾抹小亮,是路燈。
十月的南風市,夜間泛着涼,他掃了一眼沙發上那小人兒的睡裙,隻掩開一道小縫兒透氣。
他也沒走過來,隻靠在玻璃門上,語氣平緩,“你準備怎麼辦?”
賀嶽铖有種預感,明早八點還要變。而明晚八點……..
宋衾沒有回答。賀嶽铖似笑非笑,“還離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