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間,呼吸凝滞,四下寂靜。
沈驚瀾看到衛昭明額頭滴下一滴汗。
“滴答——”
一聲極細微的聲響打破死寂。
赤紅的手指離衛昭明的喉嚨不過一寸,長長的血紅色指甲堪堪觸碰到他的喉嚨,蒼白的皮膚上多了一點血印。
他死死盯着赤紅小兒,浮光劍深深沒入妖怪的胸口,一汩汩藏藍色的血噴湧而出,濺到了他姣好的面龐,狼狽,但又好似繪了一幅水墨畫。
赤紅小兒本以為這擊必中,沒想到沈驚瀾預判了他的招式,浮光劍帶除妖咒,貫穿胸膛,造成重創,便氣急敗壞,身體後傾想抽身,誰料衛昭明掌心運力,浮光劍帶着妖怪的身體向後飛去,硬生生将妖怪釘在石牆上。
妖怪不斷痛苦地嘶吼,震耳的聲音如同海嘯翻湧。它不停地扭動四肢,突然把手插進胸膛傷口處,傷口像猛獸的嘴巴把手吞噬,很快手與傷口融為一體,止住了血。
浮光劍發出铮铮劍鳴,沈驚瀾意識到什麼,大喊:“快拔劍!”
與此同時衛昭明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猛地拔劍後退,而後一隻腳點地,調整姿勢意欲再次出擊。
赤紅小兒的身體卻變得扭曲,皮膚血肉融化了般向胸口彌漫,很快化為一片泥濘。
死了?
沈驚瀾還不太敢相信,躲在石頭後面不敢出來。
直到衛昭明撿起一塊石頭向那灘泥濘砸去,濺起一朵藏藍混着赤紅的水花,沒有任何反應,才長舒一口氣。
“方才,”浮光劍依舊握在手中,卻指向了沈驚瀾,“真是多虧你了。”
“?”你這是感謝人的态度嗎?沈驚瀾銀牙緊咬,盯着衛昭明滿是血污的面龐硬生生扯出一個笑,“阿蘭不才,從小眼力就好。”
“妖怪的動作比普通人快上數倍,剛才的妖怪修為深厚,恐怕要快上百倍,普通除妖師三招之内必會招架不住,我自诩眼力還算可以,沒想到卻不及阿蘭姑娘一個普通人。”
沈驚瀾繼續賠着笑:“可能,這就是天賦過人吧。”
衛昭明壓低眉毛,惑人的雙眸充滿危險的氣息:“我不像師兄師姐,沒那麼多善心,脾氣也不好,你若再不說實話,我現在就讓你跟這妖怪死在一處。”
這個人油鹽不進,實在不好糊弄。沈驚瀾收起笑容,從石牆後走出,剛擦幹淨的面龐此刻又沾滿了許多灰塵和妖怪的血,遮住了明媚姣好的面龐,看起來有些狼狽。
她的臉上不見之前的嬌羞和怯懦,正色道:“衛公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無力自證,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脫離險境與裴公子和秦姑娘會合,若是你信不過我,出去之後我走便是。”
“裴公子說除妖師除妖衛道,就是要讓普通百姓免受妖怪侵擾,如今妖未除,衛公子當真要對我一個普通弱女子動手嗎?”
衛昭明愣住,浮光劍指偏了一分。
沈驚瀾冷笑,原來這厮吃硬不吃軟。
那就更好辦了,她本來就裝累了,此刻便徹底冷下臉來,原本淚眼汪汪的杏目多了幾分凜冽:“衛公子若還執意針對我,那便從此刻橋歸橋,路歸路,這坑洞,阿蘭自己闖出去。”
腳下的土壤濕度變了。
沈驚瀾眸子微動:果然她就知道沒那麼簡單,不然原著中裴玄也不會受傷。
空氣中彌漫着赤紅小兒鹹腥的血味,沈驚瀾嗅到其中多了一絲不同的味道。
“衛公子,”她心生一計,轉身背對着衛昭明,“若有緣,那我們便莽山再見了。”
說完,她踏出一步。
“等等!”衛昭明聲音有些不情願。
緊接着腳下的土地開始震顫,空氣突然潮濕得能擰出水來,一滴滴鹹腥的海水從石縫中滲出,很快就打濕了他們的鞋履。
果然讓她賭到了。
到赤紅小兒死,她才想起來這是什麼妖怪。
泥魃生于海中,高不過兩尺,通體赤紅,面若孩童,其聲如海嘯,專吃行船人,馭其亡靈。
原著中裴玄重傷泥魃後坑洞灌入海水,無數被泥魃吃掉的人的亡靈化作幽魂,要把他們拽進水底。
衛昭明拽住沈驚瀾的胳膊,擋在她身前,沒有回頭,“現在讓你獨自涉險,我這除妖師豈不成了笑話?”
沈驚瀾此刻很想露出勝利的笑容,但是情勢危急她無心宣告勝利。
“如此,我又欠衛公子一個人情。”
“别說話。”
衛昭明在二人周圍設起一個結界,桃紅色的光亮在昏暗的地底成為了唯一的光束。
海水上漲的很快,沈驚瀾被他拉着飛速往前走,以圖找到水淺一點的地方。
然而走了不過幾步,結界外的水已經漲到了胸口。
“你看那裡!”饒是有所準備,沈驚瀾還是忍不住驚呼。
兩人都頭皮發麻。
海水已經徹底圍住結界,腳下、頭頂已經被黑暗的水包圍,成為無盡的深淵。
深淵之中,不知何時有數不清的像銀魚一樣的東西在飛速竄來竄去。
百條?千條?上萬條?沈驚瀾數不清,他們像萬千飛舞的絲線,一點一點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而他們也是被網住的蠶,隻不過不會在蠶蛹中化蝶,而是在其中消亡。
“他們……”她畢竟是在現代文明社會中生活的,初到這個世界就碰到了蛇妖和泥魃,沒被吓破膽子已是不易,可如今書中惡心的妖怪近在咫尺,她心中的防線徹底破了。
她控制不住聲音中的顫抖:“他們不是銀魚,他們長着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