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了,沈驚瀾毫無睡意。
老人去說服村民,泥魃的事情大概率有了結局。
但她依然思緒紛亂。短短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沒有時間好好消化,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一切都是被推着往前走,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船山篇是《志怪錄》第一單元,作為引入篇幅比較短,但卻關系到人物的關系和後面劇情的走向。
目前為止,主線劇情走得還算順利,但主任務完成度依舊是0。
這麼短的時間裡遇到這麼多的危險,她根本沒有機會撮合裴玄和秦秋。
沈驚瀾感到一種緊迫感。
屋子早被他們撞爛,沒了頂,一睜眼便能看到星空。沈驚瀾索性坐起來看星星。
不知道衛昭明怎麼樣了。老人一走他就支撐不住倒下了,整個人冷得不像話,她都不敢靠近他。
在關鍵的時候,女二男二終究隻是配角,高光都是主角的,配角甚至無法自保。
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太不好,沈驚瀾突然有些明白原著的女主為何執着于成為新的妖王。
因為她别無選擇。
她也突然明白這裡根本不需要什麼職場pua和什麼所謂的話術,因為實力就是一切,隻有像她這樣的弱小的存在,才需要一些可笑的話術來暫時保全自己。沒有法術的凡人,法力微弱的妖,除妖術不精的除妖師最終都是一個下場。
她起身離開房間,找到一棵桃樹,靠着樹坐下,纖長的手指撫過桃樹粗糙的樹皮,指腹癢癢的,細微的感覺在靜谧的夜晚放大,她能感受到樹根附着下的土地在難過。
“船山?”
樹葉沙沙作響,是船山在回應她。
“我能感覺到你,”沈驚瀾垂眸,“為何要為了泥魃獻祭自己?以你的力量,本可以重傷我們保住阿狗。”
船山嗚咽,化為呼嘯的風。
沈驚瀾明白它的意思:“你在贖罪。因為你縱容了他,害死了許多人,你在為他贖罪。你後悔了。”
你是沈驚瀾。船山突然道。
沈驚瀾蓦地收回手,警覺地起身:“你是如何發現的?”
身無法術,卻能感知山之萬物,從山中獲取能量,必是強大的山都。我聽說沈驚瀾正在被少鷹追殺,想來你必是被少鷹所害才落魄至此。
沈驚瀾苦笑。
五十年前,少鷹來過這裡,他強行入妖海,卷走不少銀魚怪,而後力量大增,成為新一任妖王。
“可是光憑銀魚怪,不會有這麼大的作用吧?否則阿狗實力應當在裴玄之上。”
這就是古怪的地方,沈驚瀾,小心少鷹。
“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放過了田來。
原來如此。若她當時沒有放過田來,恐怕船山現在也不會放過他們。沈驚瀾輕聲道:“多謝。”
桃樹溫柔地顫動枝桠,抖落桃花紛紛,粉嫩幾乎透明的花瓣落在她的肩頭,為她染上了點點花香。
這是船山在同她告别。天下名山衆多,加上不知名的小山更是不計其數,但是能修煉成山都的少之又少。他們都是山,萍水相逢,也有惺惺相惜之感。
東方吐白,一夜未眠,沈驚瀾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深吸一口氣,盡是清冽的晨氣與花香。她張開雙臂,隔空給船山一個擁抱。
昨日曆生死,今朝作舊友。
她有力氣繼續向前了。她頭也不回地回到屋内,衛昭明在裴玄秦秋的幫助下已經暫時無虞,不至于傷及根基。
“秦姐姐,你和裴大哥趕緊去歇着吧,你們還要給阿狗設陣,衛公子這邊有我來看照他。”
她能從山吸取能量,熬個大夜也能很快恢複。
首先要盡可能多的讓兩人單獨相處。其次,還沒想好。
秦秋道:“無妨,我和師兄是修習之人,這點累算不上什麼,倒是阿蘭姑娘今日連連受驚,需要好好休息。”
她在懷疑自己。雖然是關心的話,但是沈驚瀾聽出了其中的警惕。他們隻是心善,并不是傻子,正常人像她這樣先被青面銀魚所傷,再受衛昭明的寒氣還被妖火炙烤,就算不死也沒了半條命,而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甚至還有精力照顧衛昭明。
沈驚瀾垂眸,黛眉微蹙,輕歎:“阿蘭不放心衛公子,雖然體力不支,但也想守在衛公子身旁。”
秦秋瞥了一眼她的腳,挑眉:“這個時候,阿蘭姑娘還有閑情去賞花?”
沈驚瀾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進屋之前她特意拂去了身上的花瓣,沒想到鞋子沾上了花瓣和點點泥土。
她從袖中拿出一朵桃花,放到秦秋面前:“我知道秦姐姐和裴大哥懷疑我,其實阿蘭也十分不解。”
“方才受到一股力量指引到了一棵桃樹下,這朵花是船山給我的。”
“其實一進船山,阿蘭就能感覺自己似乎與這座山有特别的聯系,”她把桃花捧在手心,白裡透紅的掌心襯得桃花愈發嬌嫩,“直到剛才我才明白,是因為我常年在莽山,船山感受到莽山的氣息,所以對我特别關照。”
“阿蘭自小與山有緣,時常能通山語,所以船山才會幫我恢複身體。”
沈驚瀾把花遞給秦秋:“秦姐姐若不信,大可拿着這花去問村長。”
她說得懇切,但漏洞百出。沈驚瀾說完不再辯駁,隻靜靜地看着二人,不躲不閃,伸着手,等秦秋接桃花。
秦秋和裴玄有些猶豫,一時無法判斷她說的是真是假。
三人僵持住,直到衛昭明咳了兩聲,打破尴尬的氣氛。
“師兄師姐……”衛昭明聲音沙啞,說幾個字便要停下來休息一下,“你們先去歇着吧,我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