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爬到衛昭明背上,一隻手環在他脖頸,另一隻手悄悄伸到他脖子後面,使勁扭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衛昭明停下腳步,想要回頭,卻被沈驚瀾一把把頭扭了回去。
“衛公子,”沈驚瀾湊到衛昭明的耳邊,夾着嗓子嬌滴滴道,“奴家香銷玉殒了,可要拉上公子墊背呢。”
衛昭明抖了兩抖。
就是要惡心他。
幻境裡的月亮格外大而明亮,昏黃的圓月高懸,帶着血色,似一輪假月。冰冷的月光照亮一條泥濘的小路,四人無路可選,隻得順着這條路走下去。
這裡沒有山,沈驚瀾身體無法快速恢複。衛昭明步伐很穩,她趴在他瘦削的背上雖然有點硌人,但卻十分安心。
“衛昭明。”她在他耳邊小聲道。
她一直這樣直白地喚他,連名帶姓毫不客氣。
衛昭明沒有理他。
沈驚瀾也不管他是否回應,自顧自道:“還有兩日你就又要毒發了,萬一來不及去莽山,萬一找不到解藥,你害怕嗎?”
“你要是還有力氣就自己下來走。”
沈驚瀾把他箍得緊了些,生怕自己掉下去。衛昭明身體一僵,聲音有些惱:“别亂動。”
“哦。”
“你真的不怕嗎?”她還是不死心,繼續追問。
衛昭明沉默。
就在沈驚瀾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道:“我不能怕。”
不是不怕,是不能怕。
她好奇:“為何不能?害怕不丢人,如果我是你,我肯定怕死了。”
“因為我和你不一樣。”不知是不是錯覺,沈驚瀾覺得他聲音中有無限的惆怅。
因為他是錦繡城的少主,所以他不能怕。沈驚瀾抽出一隻手拍拍他的馬尾,濃稠的血液幹在他的發梢,她幹脆用手作梳子給他捋開被血粘住的頭發。
也許是炮灰之間的惺惺相惜,沈驚瀾突然覺得衛昭明也蠻可憐的,從小沒了母親,父親對他嚴厲冷淡,他沒有資格哭鬧,隻能讓自己不斷變強。“就算不一樣,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權利。”
衛昭明低着頭,認真地一步一步走着,避開坑坑窪窪的不平處。
“你别不說話裝高冷呀,咱倆都是炮灰,你不怕嗎?我可是怕得要死。”
沈驚瀾自顧自地說下去:“這個世界怎麼這麼多妖怪啊?你說我能活着到莽山嗎?裴大哥和秦姐姐會在一起嗎?”
這幾日對未來的恐慌一直籠罩在她頭頂。這是《志妖錄》的同人文,她不是活到最後稱王的設定,從第一天到船山開始就已經開始顯現她炮灰的屬性,而到了古河道這裡,原著本來是她和裴玄可以互相觸碰到,所以在危險的時候裴玄出手相救,兩人感情進一步升溫。
又改變了,似乎有什麼力量在促使衛昭明代替原來裴玄的位置。
沈驚瀾現在很亂,心中的情緒宛如燒開的熱水直往外溢。但她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衛昭明與她同為炮灰,便忍不住想要同他多說幾句。
“你怎麼如此關注師兄師姐的感情?”
“我,”沈驚瀾噎了一下,故作嬌羞的樣子,“人家想當紅娘嘛。”
“你似乎把這件事看得很重,”衛昭明慢慢道,“仿佛是你活命之外最重要的事。”
又在試探。沈驚瀾慶幸現在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否則又要在他面前裝模做樣實在太累。“你不是也希望他們在一起嗎?我是見過太多男女之間羞于表露心意結果錯過彼此的事情,所以不希望他們抱憾終身。”
“那你呢?”
沈驚瀾一時沒反應過來:“我怎麼了?”
“你錯過了那些情郎,不覺得可惜?”
他的聲音悶悶的,沈驚瀾聽出一些不懷好意。“嘁,懶得跟你多費口舌。”
“反正到莽山之前,我一定要讓裴大哥和秦姐姐在一起,你最好幫我。”
前面的人像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裴玄回過頭,好奇道:“你們在嘀咕什麼呢?是不是在說我與阿秋的壞話?”
衛昭明道:“師兄,阿蘭說你跟師姐很配呢。”
??衛昭明你有病吧?你怎麼就直接說出來了呢?沈驚瀾把頭埋進他的後脖處,羞于見人,暗中在他的後腰狠狠擰了一下。
“她還說她要撮合……”
“别說了!”沈驚瀾連忙從他身上跳下來打斷他,指着遠處昏黃的一點燈光,“你們看,前面好像有戶人家。”
月色漸濃,血色盡顯。血月之下,黑夜之中,一點點的昏黃如同獵人布下的誘餌,而他們明知那有可能是陷阱,别無選擇,隻能心甘情願地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