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人頭高中的下午依然是考試,考試,考試,以及講卷子。
路其明苦苦熬過了一下午的考試,勉強撐過油膩膩的糟糕晚飯,甚至鼓足勇氣嘗試了一下看起來還算幹淨的饅頭。
她帶着無比疲倦的身體,縮着腦袋,打着哈欠熬過台上老師喋喋不休的漫長晚自習,一種忙碌而疲倦的心累感彌漫在她體内。
終于,在她的翹首以盼中,挂在黑闆旁邊的時鐘滴答,劃過十一點的刻度。
放學鈴聲在此時的路其明聽來是如此清脆悅耳。
它意味着自己終于可以拜托這間晦氣的教室,回到宿舍裡,躺在床上,放空身心,好好休息一會兒。
路其明熱淚盈眶,就算知道自己還要下二百多層的樓梯,也完全抑制不了自己的興奮。
天知道,她這一天在各科輪流不斷的轟炸下,卻還是要顧及個人積分,一點都不能松懈的境況有多麼令人絕望。
“下課了。”
台上喋喋不休的老師似乎是感受到了路其明迫切的心情,沒有選擇拖堂。
它大手一揮,在台下路其明希冀的眼神中說道:“現在課代表們上台把各科作業布置一下吧。”
路其明心裡咯噔一下。
眼睜睜地看着幾個學生詭應聲起立,走到黑闆前,開始挨個寫上各科作業。
哪怕她在心中拼命呐喊,依舊動搖不了課代表們堅定的步伐和在黑闆上布置作業的穩健雙手。
一頁,兩頁,三頁……
數學,語文,英語……
冷靜,冷靜,自己好歹是從高中順利畢業的人,總不能連這一點作業都完成不了吧,區區作業罷了,難道就能難倒她了嗎?難道就能令她陷入絕望了嗎?
當然可以了。
這一點作業當然難倒了她。
有哪個正常學校十一點下課之後再布置一大堆作業?這不是誠心為難學生的嗎?
詭家甯補刀道:“沒辦法,明天不交作業的話,會被記名,扣積分。”
路其明忍不住追問:“個人積分很重要嗎?如果扣掉了會怎麼樣?”
詭家甯詫異地回望一眼:“當然重要了,個人積分每周核算一次,積分扣的最多的同學會在下周一的校長講話儀式上被通報批評。”
“隻是批評?不在意就沒事了吧。”
“通報批評可是會留在個人檔案裡的,怎麼能說隻是批評呢?”
詭家甯下意識地反駁:“檔案留檔之後,你出去社會找工作會大大受阻,像詭域上層的那些大公司,人家都不收檔案有污點的詭。”
她想了想,又想起來了新的東西:“咱學校不是每年大考前60天會來一批轉學生嘛,他們倒是不會留檔案,會直接扣生存點。”
詭家甯總結道:“所以,還是好好寫作業吧,千萬不能給自己的檔案留污點啊。”
路其明默默無語,她的玩家系統面闆還在修複升級,生存點餘額還是脫離副本前的數目,沒有變過,應該還在結算,等到系統升級完畢之後才會刷新。
局勢尚未明朗,她還是得老實一點,乖乖遵從學校的要求完成作業。
想到這一點,路其明頓時像個被生活壓垮的社畜,脊背彎了下來,哀歎一聲,垂頭喪氣地跟着詭家甯回到自己的宿舍。
人頭高中宣傳頁裡的宿舍圖片倒是精緻整潔,是上床下桌的四人寝室,明亮開闊的房間,光潔的實木床架子,窗明幾淨。
實際的宿舍情況,不說和宣傳頁一模一樣,至少也是毫不相幹。
寝室極為狹窄,上下床的配置,中間過道甚至不能同時讓兩個人通過。
兩架上下床占據了絕大多數的空間,鐵焊床架子上面已經鏽迹斑斑,之間鍊接的釘子隐隐松動,每次爬上爬下都發出牙酸的嘎吱聲。
房間隻有一扇狹窄的窗戶,在陽光燦爛的日子也難有光線穿進來,就算在白天也陰晦地像是地下室。
在如此擁擠的環境下,床頭硬是被塞進了兩張課桌,上面零零散散擺着卷子和筆,還有小台燈,一看就經常使用,燈頭處纏着一圈圈發着深淺不一的黃的膠帶。
詭家甯它們給路其明勻了點位置,兩詭一人一起擠在課桌上寫作業。
一直寫到月亮都跑了一半的路程,路其明才堪堪将厚厚一沓作業寫完,揉揉酸疼的眼眶,使勁伸了個懶腰。
她瞥了一眼詭家甯它們,詫異道:“你們寫完了啊,怎麼不睡?”
“我這次月考不太好,做點針對練習。”
詭家甯頭也不擡的回複路其明。
“好的。”
路其明聳聳肩,雖然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她實在是累到了極點,提不起一點精神。
路其明擠進床鋪,一股夾雜着黴味的潮氣撲面而來,她屏住呼吸,躺了下來,盡力忽略身下硬邦邦的凹凸不平觸感,閉上眼睛數星星。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床鋪吱呀吱呀地在晃,詭家甯也擠了進來,它身上散發出涼涼的水氣。
路其明知道它們是跑到公共梳洗室洗頭了,人頭高中的宿舍樓熱水很少,需要靠搶,大部分學生詭都是用涼水草草沖洗了事。
它們也窸窸窣窣地鑽到床鋪上,就像三隻結束一天辛勞的小老鼠,蜷縮在陰暗潮濕的狹小房間裡沉沉入睡,準備開始明天的辛勞。
……
第二天。
課堂上。
頂着濃重的黑眼圈,趴在課桌上幾欲昏睡的路其明,再一次被老師詭的粉筆攻勢砸醒。
“同學們,都精神點,今天咱們學校有領導來視察,課别掉鍊子了。”
老師詭中氣十足的大嗓門聲線在教室間回蕩。
“為了喜迎領導光臨,咱們校領導說了,所有學生現在上課都不能睡覺,一經發現,雙倍扣除個人積分。”
路其明整捂着嘴打哈欠的手一頓。
老師旁邊的右護法詭替她把想問的話說了出口:“啊?咱們天天下課這麼晚,作業這麼多,怎麼可能不瞌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