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想一個人靜靜,好好理一理這是怎麼回事。
所以也就是說,她當天用請仙符招來绯明之後,绯明當晚就來找她了!隻是因為她過于看重那個名為男主的名牌,以至于忽略了某些細節,比如他和那隻大狐狸一樣,都是紅眼睛。
那後來他又是為什麼?出現在自己身邊?
何纓忽然想起了她的茸茸,忙問绯明:“我養的小狐狸呢?白的,紅尾巴。”
绯明停頓了下,“他沒事,等到了赤璃境,你就能看見他。”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會兒,何纓又忍不住開口,“真沒想到你就是绯明。”
早知道就不熬夜背誦雙修功法了,男主肯定對她沒那個意思。
绯明不置可否,他由何纓身側改成跟在何纓身後。
何纓提着裙擺,不知道自己心裡是開心還是失落,如果是個陌生的男人,她可能會很緊張,如果對方的态度足夠冷漠,她可能也會心灰意冷。
可是現在,绯明和男主角,竟然是同一個人。經曆過幻境後,她和男主熟悉了許多,何纓不得不承認,得知男主就是绯明的那一刻,何纓是高興的。
可是何纓又情不自禁地懷疑起來,難道自己的定位就是拆散男女主的小反派?
登仙階很長,不知道走了多久,依舊看不到頂。何纓有些眼暈。
周圍也沒個能扶着的地方,恍然間似乎又來到了浮光宗山腳,她邁着蹒跚的步伐,一點一點朝着峰頂走去。
而這次,沒有小狐狸陪在她身旁。
何纓的步伐逐漸變得沉緩。要求一個剛剛結丹的人爬登仙階,這實在太過苛刻。
她不禁在心裡回想起和绯明相處的點點滴滴。
遇之時他冷漠的殺意和最終的收手;
被牽扯進紛争之時他張揚地出手相救;
樓閣裡被他誇獎的那張畫;
以及,幻境出口處的贊揚和贈禮。
汗水打濕了額頭,每邁出一步都要耗費數不清的靈力。終于,何纓小腿一軟,禁不住向後倒去。
一雙溫暖的手在她身後,穩穩扶住了她的肩膀和腰肢。
何纓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绯明身上。她大口喘氣了許久,這才恢複了站在登仙階上的力氣。
感受着那雙手的溫熱,何纓紅了臉。
绯明沒忘記誇獎她,“一個金丹期的凡人,能走到這裡,已是不易,你做的很好。”
何纓的臉徹底紅透了。
她快步往上走了幾步,若無其事地開口,“我沒事啊!沒關系的,我還能繼續,你就看着我登頂吧。”
绯明也不反駁她,隻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每每何纓走不下去了,要摔倒的時候。
那雙手都會準時地出現,穩穩地給予她一個支點,讓她能夠得到片刻的休憩,繼續向前。
那之後,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隻是一個前一個後,默契地走在登仙階上。
幾名仙子在身後亦步亦趨,這登仙階對于飛升的凡人是一種考驗,但是有绯明在,大可以抱着何纓飛上去,兩個人這一前一後實在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不知過了多久,何纓終于看到了台階之上的景色。
大片大片銀色的樹,和霧氣缭繞的瓊樓玉宇,一點一點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一望無際的銀河在遠方,像仙子的披帛一般柔軟地串聯起各個仙宮。幾隻從不曾見過的鳥兒于身旁飛過,銜來了紅色的花。
邁上最後一階台階,何纓松了口氣,下一秒突然踩空。
绯明适時地又一次接住了她,将她抱上了台階。
登上台階的那一刻,何纓福至心靈,她的身體裡,湧入了另一種力量。
同靈力不同,那種力量更為玄妙,更為強大。何纓明白過來,自己通過了登仙階,雖然還不是仙人,卻可以利用仙界的仙氣進行修煉了。
绯明也看出了她的變化,點了點頭,抱着她朝赤璃境飛去。
“哎,那轎子,還有那群仙子呢?”
“不用管,到時候她們自會把東西送來。”
何纓窩在绯明懷裡,陌生的高度,陌生的姿勢,陌生的地點,她望着四周的陌生光景。
绯明怕何纓剛爬完仙階不舒服,便刻意放慢了速度。
兩個人慢慢悠悠地在天上飛行,何纓時不時拍打绯明的手臂,好奇地問東問西。
绯明平時也不怎麼在仙界閑逛,于是他的回複就變成了二字真言。
住的,用的,吃的,養的,看的。
何纓:“……“這個人敷衍我,但是我并不能提供證據。
過了許久,直到太陽落到了雲層之下,周圍亮起了一片星辰,兩個人落在一片粉紅色的櫻花林裡。這裡似乎是一片與其他地方隔絕的島嶼,外圍立着一塊兩人高的石頭,上書赤璃二字,夜色之下霧氣飄渺,顯露出幾分神秘。
绯明穩穩地抱着她,走進了大殿。
原本空空蕩蕩的大殿裝點一新,绯明踩上地毯,繞過仙鶴屏風,掀開寝殿外的紗簾,将何纓抱進了裡間,放在了雕着星月的大床上。
何纓坐在床邊手足無措,绯明撩開衣袍挨着她下。
他看着何纓拘謹握在身前的雙手,忽然也有些緊張。
于是兩個人就這麼尴尬地在床邊正襟危坐。
“你為什麼娶我?”何纓問。
“不為什麼。”绯明勾着暗藍色的床帳若無其事地來回撫摸。
何纓說不出個所以然,在登仙階之前她或許可以很坦然地和绯明讨論些什麼,登仙之後她反倒開不了口了。仿佛绯明的那雙手還抱在她背後似的。
于是何纓開始瞎扯,“比如你需要我的心髒換給你真正的愛人,又或者你的妹妹需要我的血液才能活命,再或者我長得很像你死去的白月光……”
……什麼亂七八糟的,绯明打斷她,“給你的浮空閣,為什麼不用?“
何纓:“什麼浮空閣?”
绯明沉默。
绯明感覺再說下去會忍不住抓狂,他走到殿外,“你不是晚上要睡覺?休息吧。“
何纓:“那你呢?”
绯明背對着她離開:“本座不需要。”
绯明說完就離開了大殿。
大殿裡隻剩下何纓一個人,何纓等了許久,沒聽到任何其他人的聲音,這才悄悄舒了口氣,向後仰倒在了床上。
還好還好,看來仙界結婚不需要鬧洞房,她需要應付的人就隻有绯明一個。
歇了一會兒,何纓又從床上彈起來,打量起四周。
床頂有一片挂飾,也是制成了星月的模樣。
何纓摸了摸那繡着金色花紋的暗藍色床帳,沒想到绯明的品味和她還挺像。
床邊放了一隻小矮櫃,何纓擺弄了兩下桌上放的小茶杯,又扒拉開抽屜。抽屜裡面放了好多宣紙和好多小盒。她随手打開一個,裡面裝的是磨好的石綠青,用來畫畫的顔料。
她一愣,将櫃子合上,擡起頭來。
矮櫃的另一側擺着梳妝鏡,在彼岸之間的時候,她最喜歡在梳妝鏡前換衣服,然後一頭撲到床上。
梳妝鏡旁熟悉的位置擺着一隻檀木盒,一打開,裡面裝着各式各樣的小點心。原本這個位置是她方便投喂茸茸準備的竹筒,一樣裝滿了零食。
茶幾,軟墊,還有一隻靠在床邊的小桌闆。整個寝殿的擺設和她原來住的地方一模一樣。
走出了裡間,另一側是個小小的書房,整整齊齊擺了兩架書櫃,和鏡中樓閣二樓的擺設同樣相仿。何纓随便翻了幾本,都是她從未見過的符箓相關的書籍功法。
绯明已經成了仙,自然不用看這些。為誰準備的,不言而喻。
何纓輕撫桌邊鋪設的厚厚軟墊,隻覺得指肚觸碰之處都在發燙。鏡中樓閣的那張桌子太高,何纓寫字的時候,兩條手臂就磕在桌角的棱面上,一天下來手臂上全是紅印子。
她擡起頭,一下子撞入了一片金色海洋。
裡間旁邊的牆上,正挂着她給绯明畫的那幅畫。它被人妥帖地裝裱起來,高高挂在了一個沒人能觸碰到的地方。
畫裡,绯明溫柔地抱着小狐狸,于大片金色的葵花叢裡回眸,帶着清淺的笑意看向何纓。
何纓的心頭一下子又酸又漲,她連忙朝殿門口跑去。
繞過白鶴屏風,何纓愣住了。
绯明沒走,正坐在殿前的台階上。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他背對着何纓,垂着頭,看着自己的手腕。
除了他們二人,偌大的赤璃境裡,再沒有任何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