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遠一整天都處在渾渾噩噩的遊魂狀态。

中午的時候他實在受不了了，欲蓋彌彰的把陽台的窗簾拉上，但是一點都沒好起來，在沒有光線黑漆漆的客廳裡，反而因昏暗環境越發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他決定給自己找個事情做。

這對他來說有點難，因為他前二十多年的生活數十年如一日，跟從家人的指令行事。他上一個自己找到的打發時間的興趣，是看手機。

現在不能窩在家裡看手機，他打算去外面找個地方玩。

下樓、随便轉了轉，莫名其妙就上了一輛公交車。

等他反應過來時，就站在公司樓下了。

為什麼會走到這兒？自己這麼喜歡工作嗎？

程思遠心裡疑惑，擔心在這裡會遇到堂姐或同事，想要離開。

但在公司樓下轉了兩圈，走遠一點，心裡就惴惴不安，重新回到公司樓下，就有一種安定感。他莫名其妙就在公司樓下的長椅上坐下了。

曬太陽、看來往行人，還在樓下便利店吃了關東煮，買了很多零食。上班時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長，現在不用上班，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五點多開始，寫字樓陸續有人往外走，是已經下班的打工人。再在這裡待下去一定會遇到下班的裴輿清，自己怎麼解釋不在家而在公司樓下的行為呢？

程思遠莫名逃避，不想給裴輿清看到。他飛快起身，打算去地鐵站，趕快回家。

但剛走到地鐵站，手機響了。

手機屏幕上，彈出“裴輿清”三個字。

可自己現在在地鐵站，周圍聲音嘈雜，裴輿清會發現自己在外面的。程思遠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接，電話挂斷。他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下一個電話又彈出來。

程思遠接了，他捂住話筒，盡量不讓周圍的聲音傳到對面，小聲說：“喂？”

裴輿清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你是來找我的嗎？”

程思遠愣住。

裴輿清：“回頭。”

NPC小人聽從指令回頭，身後的馬路邊，一輛車停住，車窗半開，裴輿清坐在裡面，朝自己看過來。

周圍人來人往，程思遠看着車裡的裴輿清，感覺心髒漏了一拍。

他試圖把這點悸動歸于做了壞事被人發現的緊張窘迫，但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他就是感覺……

好像裴輿清說的是對的，自己今天心不在焉、焦躁羞窘、莫名其妙來到公司樓下，就是為了找裴輿清，所以在看到這張臉的時候，雖然心跳如擂鼓，但整個人都安定下來。

程思遠就站在地鐵站，舉着手機愣愣看車裡的人。

直到裴輿清提醒：“别傻站着了，快過來，地鐵站人多，不能停車太久。”

程思遠這才一步步走過去。

坐到車裡，他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不知道怎麼就這樣被裴輿清抓個正着。

地鐵站人來人往，裴輿清不想在這兒擋路，打算往前走，看了眼程思遠，提醒：“安全帶。”

電話還沒挂斷，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從程思遠手機裡傳來。

于是又看了眼程思遠，伸手幫他系上安全帶，又把他手裡的手機拿出來挂斷，這才開車往前，打趣似的問程思遠：“怎麼心不在焉的。”

程思遠喉結動了動，用餘光怯怯瞥裴輿清。

程思遠覺得自己有點完蛋。

現在坐在自己身邊的，明明是自己的身體。他之前以為會讓自己心動、讓自己忍不住想摸想看的，是裴輿清的身體，怎麼現在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自己的身體，心裡卻生出一種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輕盈酸脹感呢？

裴輿清沒得到答案，也沒追問，轉而問他：“正好都出來了，在外面吃個飯？”

程思遠沒反對，于是兩人在外面找了個餐廳吃飯。吃完飯在外面散步消食，等天完全黑下去才回家。

本來在外面吃飯的時候，程思遠都要把心情平複了，現在回到小區看到熟悉的環境，昨天發生發事重新回到腦海裡，程思遠又有點不知所措了。看裴輿清推門走進去，他也沒停留，想回到自己家裡，躲起來。

但裴輿清打開門，自然招呼他：“進來啊，今天得練腿。”

程思遠：“……”

他盡量讓自己不同手同腳，慢吞吞的跟着裴輿清進門。

進健身房的時候，他還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有了昨天的經驗，今天的鍛煉一定會得心應手很多。

直到熱身結束，正式開始動作。

和練胸時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不僅力竭，還疼。

結束後，不是昨天那樣暢快淋漓的舒爽感，而是……

他感覺腿跟面條一樣酸脹無力，每一根筋都被抻到最長，踩在地上都走不穩。他勉強走了兩步，腿一軟就要跪下去。

裴輿清手疾眼快環住他，好笑：“别用我的身體做這麼奇怪的事。”

“不好意思。”

程思遠人都累傻了，裴輿清說什麼就是什麼，聽到裴輿清的制止，馬上道歉。但實在是太累了，完全提不起情緒，道歉的話說得人機感十足，好像NPC被系統操控，從腦袋上冒出的文字泡。

裴輿清沒說話，扶着他到一邊坐下，拿出筋膜槍：“我給你按一下。”

程思遠持續人機：“謝謝。”

裴輿清打開筋膜槍，按摩緊張的肌肉。

程思遠隻覺得肌肉更疼了，直抽冷氣，下意識要躲。

裴輿清跪在他腳踝上按住他的膝蓋，壓下他的掙紮。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程思遠用力蹬一下就能把這具身體蹬出去，但程思遠現在太累了，提不起一絲力氣，輕飄飄掙紮兩下，掙紮間肌肉用力，酸得他呲牙裂嘴，幹脆就放棄掙紮了。

裴輿清給他按摩。

筋膜槍的運作聲中，程思遠氣若遊絲：“為什麼要練腿。”

他都沒有摸過腿，他隻喜歡胸肌，他再也不想練腿了。

裴輿清：“上身練那麼壯，不練腿的話，像個雪糕筒。”

程思遠很熱，他想吃雪糕。

聽裴輿清這麼說，眼神虛無：“聽上去很好吃。”

裴輿清驚歎：“哇塞，那很嘴饞了。”

按摩過小腿，他把筋膜槍放到大腿。

程思遠崩潰了，他真覺得很疼，疼得讓他覺得自己是條人魚，筋膜槍每次運作，都讓大腿肌肉的酸更加明顯，好像一根根針在刺他。

他伸手去推裴輿清：“我不想按了。”

裴輿清哄：“按開了就不疼了，不然睡一覺明天疼得站不起來。”

程思遠都要哭了：“現在也疼。”

裴輿清把筋膜槍丢到一邊，用手按上大腿肌肉：“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不同于筋膜槍，手指帶着溫度，頻率很低，順着肌肉紋理滑過去，是沉沉的鈍痛。但好像比剛剛好一點了。

程思遠悶聲說：“好一點了。”

裴輿清用手給他按，按着按着發現他眼角一點水濕。

心髒好像都被這點濕浸的濕漉漉的，他用指節抹去這點濕，語氣含笑：“再忍一下，等會兒給你買雪糕吃。”

程思遠眼睛咕噜轉一下，緩緩看向裴輿清。

他感覺可能是遷祖墳真的有用，他現在真的開始感覺到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