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過後,裴拜野裹着浴巾出來,大型犬一樣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胡亂把自己摔在卧室床上,合上眼企圖入睡。
十一點半。
一片靜寂黑暗中,裴拜野猛然睜開眼,認命地摸到枕邊設備,打開《謀反》的雲遊模式,調試着登錄上自己賬号,找到鳳禦北的寝宮。
雲遊模式類似于隐身登錄,無人能看到雲遊玩家,同時雲遊玩家也隻能單純地逛逛地圖,聽聽NPC固定對話什麼的,并不能做任務或者産生互動。
大概就是一個擴充玩法的陪伴系統。
以往裴拜野都是追求效率那一挂的,雲遊模式在他看來十分雞肋。
畫面中正是熟悉的聖凰殿,鳳禦北早已經沐浴完畢,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聽着耳邊陛下平穩清淺的呼吸聲,裴拜野心中的燥郁漸漸消散,陣陣睡意襲來。
他承認,發明《謀反》雲遊模式的設計師也許是個天才。
裴拜野夢中迷迷糊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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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禦北覺得,裴首輔最近大概很忙。
自那日請旨出宮後,已是再未見人蹤影。
陛下當然也不可能巴巴地遣人去問,他可不想主動把這尊大佛招回來。
所幸,就在鳳禦北以為裴拜野要臨陣脫逃,撂挑子不幹之時,裴首輔終于出現在他面前。
今日諸事皆宜。
是裴拜野正式成為鸾鳳皇後的日子,也是定下的出使北地之期。
鳳禦北在城樓上,率百官親自為裴拜野設宴送行。
眼見使臣隊伍隊伍漸行漸遠,隐匿在暗處的一道鋒利人影緩緩移至陽光下。
“臣謝知滄參見陛下,陛下萬安。”天幹營總指揮使謝知滄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嗯。”
鳳禦北收回随着裴拜野遠去的目光,看着地上人緩緩開口,“朕交給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回禀陛下,裴拜野前些日子的确在調查趙金寶,臣也查到了一些趙金寶同江南地區豪紳交往過密的證據。”
謝知滄取出袖中紙箋奉上。
見鳳禦北仔細展開紙箋閱讀,謝知滄幾次擡頭想開口,又硬生生低下頭憋回去。
“有話就直說。”鳳禦北掃他一眼。
“陛下,您既然對裴首輔有所懷疑,為何還要封他為北地使……還有立後之事到底……”
謝知滄擡首看向鳳禦北,眸中滿是不解與擔憂。
“謝哥哥。”鳳禦北突然歎一口氣,“我的确對裴拜野有懷疑,但能出使北地之人隻有他,就像如果此時南蠻又來犯我邊境,我也會重新啟用趙金寶一樣。”
謝知滄被鳳禦北一句“謝哥哥”砸得頭昏腦漲。
他記得上一次聽到這個稱呼,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作為世代傳承的天幹營掌使,謝家與其說是鳳氏的臣子,倒不如說更像鳳氏的家生奴。
謝知滄作為謝氏長子,除去要精進武藝、通識官場之外,還要在幼時入宮做太子伴讀。
所以二人說起來也算是一起長大,在此前的很多年,因為謝知滄虛長兩歲,鳳禦北私下裡便一直叫他做謝哥哥。
後來鳳氏兄弟争奪皇位之時,謝老爺子知曉謝知滄同鳳禦北的情義,硬是将人用鐵鍊鎖在屋中數月,直至新帝登基才将謝知滄放了出來。
天幹營不參與奪嫡之争,隻做鸾鳳帝最忠誠的狼犬,是創營之初便定下的規矩,自然由不得謝知滄破壞。
“陛下……是臣無用。”謝知滄雙膝跪地,深深叩拜。
“不,與你無關。”鳳禦北搖搖頭,将人扶起來。
是他無用。
他曾經雖為太子,卻隻是看在母後的面子上不忍廢黜而已,從來都沒有過實權。父皇不看重他,也不希望他成為皇帝。
事實證明,他的确不适合當皇帝,否則換誰來,都不可能會出現滿朝文武皆意圖謀反的局面。
想到這裡,鳳禦北心中苦笑兩聲。
謝知滄自然也知道鳳禦北所想,上前一步像兒時一樣認真握住陛下的手:
“清安,你很有用。如果沒有你來治理鸾鳳,天下必然不會如今日一般太平。”
鳳禦北怔怔盯着謝知滄的手看了一會兒,謝指揮使後知後覺才現自己實在失禮,連忙松手跪地請罪。
“無妨。”鳳禦北收回手,悄悄将手腕掩藏在衣袖裡。
明明是一樣的動作,為何謝知滄做起來他隻覺得感動,換做裴拜野,卻能攪合得他夢裡都無法安生呢?
明明裴首輔隻留宿在聖凰殿一日,可鳳禦北偏偏隻那日一夜無夢。
剩下的三日,雖然總說惱人話的裴拜野再未出現在他面前,卻日日不落地出現在他夢裡,擾得陛下更難安睡,實在可惡!
夢裡場景愈發滾燙清晰,鳳禦北咬牙,伸出指尖狠狠掐了下掌心,提醒自己此時并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
“謝知滄聽令,朕此次令你去北地,任務有三——”
“臣聽令接旨!”
“其一,搜集北敬王意圖謀逆的證據。”
“其二,護送裴拜野安全抵達北地救濟赈災。”
“其三——”鳳禦北頓了頓,一字一字道,“監、視、裴、拜、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