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了片刻,維澤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飛速擡起爪爪把帽檐壓到最低遮擋住自己的臉。
伊迩塔好笑地看着身旁這隻用菌蓋蓋把臉臉蓋住的維澤小蘑菇。
昨夜是他初次實踐,一直擔心牙齒不小心把維澤磕疼。
而此刻,他家維澤說——沒有咬疼,很舒服。
于是得到了肯定與誇誇的伊迩塔當即決定以後要多吃。
“抱歉剛剛走神了,沒聽清你說了什麼。昨天晚上被我身上的蟲紋吓到了吧?現在還害怕嗎?”伊迩塔找了個借口幫維澤化解尴尬。
隻能算是半個借口,因為他詢問的确實是這個問題。
昨晚他的臉被黑色紋路占據了大半,半夜忽地看見那樣一張猙獰詭異的臉,任誰都會感到不适。
啊?蟲紋?原來問的是蟲紋,不是吃蘿蔔啊。
“沒有吓到我。”維澤在心裡把滿腦子澀澀的自己罵了一遍,掰正帽檐露出自己的臉。
他回憶着伊迩塔那張交錯着黑色紋路的臉,忽地想到了伊迩塔送他的一款小甜品,說:“昨天的你像一塊超好吃的黑白雙拼巧克力布丁!”
“謝謝。”伊迩塔第一次被用如此可愛的詞彙形容。
維澤知道雄蟲沒有發熱期這種東西,為了不被懷疑真實身份,硬着頭皮編了個借口:“我昨晚發燒燒迷糊了。”
“嗯,我知道。”伊迩塔的聲線很平淡,聽起來似乎壓根就沒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維澤頓時如釋重負,終于能安安心心地繼續撿垃圾了。
然而在一頓午餐過後,維澤就丢失了唯一的工作。
他在撿瓶子時碰見了每日為他送餐的雄保會工作員。
工作員語重心長地告訴他,雄蟲的主要任務就是繁衍後代與幫助雌蟲精神疏導,隻要做好這兩件事,雌君與雌侍們就會盡所能地提供給他想要的一切。
雄蟲數量稀少,每一名雄蟲對蟲族而言都無比珍貴,為了更好地保障雄蟲的身心健康,帝國直接禁止雄蟲參與重體力重勞累的工作,其中就包括撿垃圾。
雄保會工作員甚至當着維澤的面給A區的所有廢品站老闆打了通訊,通知他們在收廢品時必須要看對方身份ID,如果是雄蟲就拒收。
在廢品行業慘遭封殺,斷了财路,維澤簡直難過極了,嘴唇緊緊地繃着。
難過的表情讓工作員心生不忍,很想告知這隻小雄蟲實情。
在過了六個月的時限後,雄保會将強制為他匹配幾名雌蟲,并不會收回他現有的一切。
自願契合誕生出高等級後代的概率更高,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用住房與食物脅迫雄蟲,迫使雄蟲去尋找喜歡的雌蟲伴侶。
工作員把視線從維澤臉上移開,狠下心繼續刺激:“恕我直言,您一整天的收入或許連一杯奶茶都買不起,您應該盡可能多地匹配雌蟲以增加自己的資産。您的性格很好,包括我在内的很多雌蟲都喜歡您,我很期待成為您的雌侍……”
“維澤。”伊迩塔的聲音打斷了工作員的話,把一顆巨大的彩虹棒棒糖塞進維澤手裡,摸了摸那顆低垂下去的毛茸茸腦袋瓜,“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工作員的臉上浮現出慌張,祈禱剛剛的話沒被聽見,僵硬着身子快速離開,同時還不忘記帶走維澤用來裝瓶子的大.麻袋。
雖然伊迩塔與維澤還未結婚,但追求者們已經統一默認了伊迩塔的雌君地位。雌君都沒能追求成功,其他雌蟲當然不敢越過身為一軍将領的伊迩塔湊到維澤面前。
“伊迩塔。”維澤微微仰着頭看他,漂亮的紅色眼睛漫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聲音委屈極了,“我不能撿垃圾了,養不了自己了……”
上午的時候他還與伊迩塔一起撿瓶子呢,怎麼吃一頓午餐的時間就失業了?
“我幫你養,不會讓你餓到。”伊迩塔把手掌放到他的腦袋上揉了揉,“維澤,别難過了。”
維澤愣愣地注視了他一會兒,才明白“我幫你養”這句話的意思。
就是伊迩塔要養他,小說裡對于雌性養雄性的行為有另一層意思——包養。
感受到腦袋上的手掌移開,維澤立即擡起爪子把伊迩塔的手“啪叽”一下摁回自己的腦袋上,眼神期待地注視對方。
伊迩塔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抓着柔軟的頭發一直rua。
在維澤的認知裡,摸腦袋代表着在意與喜歡。
伊迩塔的手掌對他而言有着一種撫慰一切不開心的溫暖力量,僅僅片刻就将那些負面情緒撫平了大半。
“你對我很好很好。”維澤緊抓着伊迩塔的手腕,不讓對方的手從自己腦袋上離開,聲音中帶着小心翼翼,“可我連養自己的能力都沒有,要怎麼回報你?”
雄保會贈予的物品是屬于“雄蟲維澤”的,惡魔維澤隻是個冒牌貨,于是就固執地想用撿瓶子賺到的真正屬于自己的錢回報對他很好很好的伊迩塔。
今天上午的廢品賣了12個币,小金庫裡已經攢了280個币啦!
想買一些漂亮的禮物送給伊迩塔,然後再請客吃大餐。
可物價這麼貴,瓶子又太便宜,許許多多個瓶子湊成的280個币不能同時買禮物與吃大餐,隻夠二選一。
維澤有時無法理解自己的奇怪想法。
深淵裡的老師隻教認字、咒語以及一些基本的常識。
他不會捕食,不懂為人處事,更不懂該如何面對惡意與欺淩,這些都沒人教他。
在洞穴裡的大多數時間是無聊的,洞穴被闖入時,他就把自己縮成一團安靜地窩在洞穴的角落,等那些小惡魔發洩完惡意離開後,他就重新捧起那一本本小說。
有些時候維澤覺得自己是由許多小說的殘碎片段拼湊出來的。
小說太多,主角太多,配角更多,一個個複雜的性格讓他看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到底該學習哪一個角色才能讓自己少被厭惡一些,于是他就變成了一隻奇奇怪怪還有些傻的小惡魔。
伊迩塔把另一隻手掌也搭到維澤的腦袋上,兩隻手一起rua着毛茸茸的腦袋,雙眼含笑地凝視維澤,說:“回報的方式有很多種,對我好一些也算是一種回報,不急于一時,我們之間的時間還有很多。”
聽到這些話,維澤開心得連尾巴都鑽出來啦,胖鼓鼓的心形尾巴球在褲子裡面開心地轉着小圈圈。
他看見過伊迩塔的賬戶餘額,隻記得那是一串長長的數字,長到他數不清那到底有多少。
就如雄保會工作員說的那樣,他一整天的收入或許連一杯奶茶都買不起,而富有的伊迩塔可以輕松地為他買許多許多比奶茶價格更高的小蛋糕與甜甜圈。
維澤小心而自卑地要求“回報”,然後不安地等待着伊迩塔的友善拒絕。
出乎意料,伊迩塔理解并且接受了他微不足道的“回報”,表示時間很長願意慢慢等待。
——理解,耐心。
伊迩塔把這兩個詞彙送給了維澤,維澤超級喜歡。
盛夏燥熱的風将淡淡的榛果氣息吹到了維澤的鼻尖,清甜的信息素讓維澤忽地動了貪念。
貪心地想在每一個熾熱朦胧的夜晚,深重地、猛烈地占據伊迩塔的口腔,就如上一個夜晚那般。
白晝也可以。
*
失去工作,無事可做的維澤恹恹地窩在沙發上看了一整個下午的小說。
今早從維澤家離開的時候,伊迩塔借口自己的衣服髒了,穿走了維澤的一套衣服,晚飯前把清洗幹淨的衣物還了回來。
伊迩塔把清洗幹淨的衣物放到枕邊,然後動作迅速地調包走了維澤放在枕頭旁邊的幾顆塑料珠子。
他下午跑了許多家珠寶店,才買齊與這些塑料珠子相似的寶石。
看小說看到澀澀部分,維澤正沉迷其中,所以完全沒有看到伊迩塔調包塑料珠珠的小動作。
調包好珠子轉過身時,伊迩塔瞥見了屏幕上的内容。
——厄眠緊貼着塔慕斯的翅翼壓上去,犬齒抵着後頸的黑色蟲紋重重研.磨,暗啞的嗓音裹着濃重而狂暴的情愫:“配合我……”
然後就是大段大段不可詳細描述的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