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詩輕輕一擡眼,發現長曉還是如同剛醒來那樣,靜靜坐在霧氣的另一端。此刻,他眼神中的震驚已經散去,卻依舊複雜至極。
她心下驚訝,因為她是真的沒見過長曉如此模樣。甚至可以說,他像是眼神中藏着一隻被壓抑已久的猛獸,想趁他意識模糊之時撲出來,卻被他狠狠攔住。
“你沒事吧?是還沒緩過來,還是被我剛剛的事情刺激到了?”
文落詩見長曉這個樣子,心下有些慌。她想也沒想,朝長曉走去,在他面前蹲下身子。
這一刻,二人皆平視着對方。
長曉目光深深看向這個蹲在自己面前的姑娘,見她眼神中擔憂之情盡顯。那一瞬間,長曉的内心好像化開了一般,隻覺得她的雙眸中波光潋滟,如同綿綿春水一般,柔軟至極。
文落詩的心跳有些厲害。她一時難以解釋是剛剛遇見殷老先生的餘悸未散,還是自己有些承受不住長曉這樣的眼神。
“你……要不要我扶你起來?真的要抓緊時間了,很快霧氣就要散了,你還什麼都沒做呢!我可不想你白白浪費了一念霧……”
文落詩說完,站起身子,下意識地向長曉伸出手。
長曉緩緩擡起眼眸,對上文落詩的眼:“我在想,我的事情,要不就算了吧。”
文落詩幾乎脫口而出:“為什麼?”
長曉也不挪看眼神,隻是薄唇微啟,聲音有些虛無:“我覺得不合适。”
而就在此時此刻,周圍的霧氣終于開始渙散,正在一絲一絲抽離,
文落詩内心快急死了。她明顯感受到覺得自己伸出的手一直懸在空中,有些麻木。
而長曉的眼神仍有些落寞。
文落詩心一橫,把各種禮節都抛之腦後,幹脆俯下身子,緊緊抓住長曉的胳膊,企圖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快起來,别在地上坐太久了。”
長曉的手臂被她抓住的那一瞬間,整個人懵懵的,什麼也沒動。
他不起,文落詩當然也拽不動他。她心裡憤憤地,咬牙開口:“你知道我心疼你,不許浪費我的心疼。”
長曉的目光重新凝聚起來,也不說話,隻是看着文落詩的那一瞬間,仿佛想哭。
他相當反常,反常到文落詩束手無策。
忽然,某一瞬間,文落詩恍然大悟一般:“你是不是不願意讓我看到你做什麼?我不在乎的,真的,我不在乎,反正之後都會忘掉。”
長曉再次啟唇,卻聲音有些顫抖:“你真的不在乎?”
文落詩的手還是緊緊抓着長曉的臂,絲毫不願意松開。
周圍的白色又淡了很多,一念霧就要結束了。
周圍的視野也逐漸變得清澈,隻是清澈得有些刺眼。
“那我閉眼!對,我閉眼,再封住自己的耳識就好了,你……千萬别因為我……”
“不是這樣,”長曉着急否認,隻是聲音有些凄涼,“我隻是……怕你不願意。”
文落詩滿臉疑惑:“我有什麼不願意?”
她顧不上其他了,再次使勁拉了一把長曉的胳膊,隻不過這一次,長曉仿佛憑借本能一般站了起來。
她心下終于松了口氣,連忙道:“霧還沒完全散,還來得及,你趕快。”
隻是這一瞬間,她發現,她拉着長曉那隻手并沒有松開。
說不清楚是種什麼感覺,隻是覺得長曉離她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晰感受到面前的溫熱。
文落詩想把手立刻撤回來,可是當她低頭看去時才發現,這隻手完好,而另一隻手,手腕處已經被緊緊抓住了。
這一瞬間,她腦海中空白了。
她隻得那隻完好的手僵僵地縮回來,下一刻,她變得不敢擡頭去看面前的人。
她好像明白長曉為何如此猶豫了。
“你……先放開我。”
如她所料,對方沒回答。
“長曉,”文落詩鼓起勇氣,擡起頭,“你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和我有關?”
霧氣快速消散着,隻剩下最後一層薄紗,很快就不足以遮掩四周的墨色。
長曉把頭低下來,目光如水,嗓音有些沉:“如果是呢?”
文落詩一顆心懸着,腿腳甚至感到發軟。她下意識往後躲,卻在向後退開一步之時,感受到背上一隻溫熱的手掌襲來,将自己的身體向前摟去。
恰巧,她的左手手腕還被另一隻溫熱的手掌抓着,向前用力一拉。
電光石火之間,她再也站不穩,向前傾去,撲進了長曉懷中。
此刻長曉的胸膛溫暖至極,像是一汪散發着熱氣的春泉,而文落詩的身子一絲不苟地挨了上去,不留任何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