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糟了,文落詩剛剛意識到,自己掉進他的圈套裡了。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明明自己從來都是冷漠、涼薄、自私自利,隻考慮自己的眼前事,可她幾乎本能一樣考慮着怎麼幫寒聲城正名、怎麼幫這裡的人提升認知,這也是事實。
她轉過身去,甩了長曉一個瞪眼,并用後背對着他。
誰料,身後的人輕笑一聲,直接從背後抱住了她。
“你放開!”
“你不是說……”
“我後悔了,從現在開始我要把話收回。”
“晚了。”
文落詩隻覺得心髒砰砰直跳,吓得閉上眼睛。
可那股溫熱遲遲沒散去,她隻得淺淺睜開眼,低頭瞧見自己的身前被墨色的廣袖輕輕蓋着,而自己的腦袋貼在他的胸膛上,一如在寒聲城的山間行船之時,躲頭頂巨石多那一瞬間。
就在她腦海中嗡嗡直響的時候,長曉在她耳畔輕輕啟唇。
“落詩,你有沒有發現,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很不一樣。”
文落詩不說話,因為她也意識到,長曉說的是完完全全的事實。
不就是一個沙漠裡的小破村子嗎?村裡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自己謊報個來處就昏過去了,有必要自覺湊上去,承擔起這麼大的責任嗎?
“以前的你,不可能迎着麻煩跑過去,還順理成章思考怎麼幫别人解決麻煩的。”
文落詩心下一空,表面上卻鎮定,從他的懷抱裡退出來,轉身瞪眼:“誰說的?我很見義勇為的好不好?”
長曉本不想讓她從懷裡出去,奈何她力道過大,他就也沒想着要攔。見她轉過來,長曉手自然移動到她身後,開始擺弄她的頭發:“你一直心懷大義,誇張一點,說你心系蒼生也不為過。隻不過沒表現出來。時間久了,連自己都給騙了。”
文落詩腦子裡反複回蕩這句話,仿佛撕碎了蒙在心上的最後一層雲霧。
許久,她低頭道:“被你影響的。”
“怎麼可能,”長曉撥弄她軟軟的烏發,溫柔道,“從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文落詩想本能一般往前靠,靠進長曉的懷裡,但是最後一絲理智讓她忍住了。
長曉說得沒錯。
這麼多年,她口口聲聲說要隻顧着自己,其實是在想辦法逃避真實的自己。
——因為,真實的自己,總是因為善良而受欺負。
此刻,她身體僵直,盯了長曉很久,直到眼睛快幹得流出眼淚了,才終于一咬牙,解開了内心的鎖。
“你說得對,”她輕輕将長曉向前一推,繼續道,“小時候我天天大喊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幫這個幫那個,但是最終落了個不太好的下場。那時候我收起了這份心,告訴自己自私一點,也不要再過度沾染任何旁人的事情。
“以至于,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追求獨善其身的小姑娘,潛意識裡不願意承認自己真實的想法。”
長曉靜靜坐着,看着她的眉眼。
“雖然……我确實沒那麼偉大,一個人改變不了什麼,但若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在我的視野中,我還是願意去幫忙的。”
文落詩想明白了。
善良不應該成為她的弱點,也不該成為外界攻擊她的捷徑。
而長曉聽到她這句話,眼神中閃過一道黯然。
她這話說得沒毛病,算是打開自己封存已久的内心,承認自己挺顧及民生的,但長曉知道,她這話的引申義是,自己仍然不考慮站在明面上去“顧及民生”。
簡單來說,就是她依然不考慮朝堂相關的事情。
長曉跟她說這些,确實是想開導她,不讓她活得這麼别扭,但也他确是有私心的。若是她鐵了不入融雪城,那就真的和自己沒有任何可能了。
兩人各懷心事,很久沒有說話。
“來,這位心懷大義的郎君,”文落詩重新擡頭,“我們商量一下,三日之後篝火大會,該怎麼做。”
長曉聞言,也重新與她對視,認真開始商量。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兩人大緻想出個七七八八,長曉忽然問了句題外話:“跟我在一起生活是不是特别累?”
“嗯?為什麼累?”
“走到一個地方就要解決一堆困難,跟巡守似的。”
剛說完這話,長曉就暗叫不好。
“巡守”這個詞,他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以文落詩的敏銳度,幾乎是一定會捕捉到這個異常的。
然而,文落詩隻是嫣然一笑,并沒有察覺任何異常似的:“不存在的。我跟你在一起旅行可快樂了,還特别放心。”
長曉剛要再說什麼,卻忽然聽到敲門聲。
麥芽糖抱着一床被子,站在門口,壞嘻嘻地笑着:“大哥哥早上問我,有沒有多餘的被子。”
文落詩一愣,問長曉:“你要的?”
長曉點頭,對麥芽糖道:“多謝你。”
她走後,文落詩抱着一團被子,面色十分尴尬。
她不敢想象麥芽糖是怎麼看待她和長曉的關系的。
關鍵是,這種尴尬,接下來還得再熬三天。
不過,她和長曉分别有被子了,就意味着長曉沒有理由再抱着她睡了。
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