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秋雨連綿,淅淅瀝瀝下着,而屋内暖融融的,正是聊天的最佳場所。
不過,文落詩都已經被舒允折磨得快沒脾氣了。她癱在床上,閉着眼睛,舒允問什麼,她就答什麼,沒有語氣,沒有情緒。
舒允拉拉她的胳膊:“起來起來,不許裝睡,不許逃避現實。”
“誰要裝睡了,誰要逃避現實了?”文落詩慢條斯理睜開眼,無奈仰頭看着舒允。
“當然是你啊!”舒允理直氣壯,“我說阿落啊,你這是要不開竅到什麼時候啊?人家送你這送你那,陪你一起去過這麼多出生入死的地方,剛剛見你回來的時候眼神都快拉絲了,你竟然還單純把人家當朋友?”
文落詩深深歎口氣,從被子裡坐起身,整個人像是精力消耗過多,頹廢至極。
“哦,所以呢?”她實在懶得多說話。
舒允伸出手指戳戳她:“就問你一個問題,你給我老老實實好好回答。”
文落詩的神情有片刻恍惚,隐約猜到舒允要問什麼,索性下床,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阿允,你這何止一個問題啊,都無數個問題了。”
“不許扯開話題!我問的是,就他那個人,抱沒抱過你?”
文落詩喝到一半的水差點嗆住。
舒允見她定住不動,意識到事情不簡單,眼睛開始眯起。
許久,文落詩輕輕點了點頭。
她心道算了,反正被舒允問了這麼多,她早就想擺爛了。隻不過在點頭之時,她莫名覺得心揪了一下,癢癢的。
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湧上來,令她有些茫然無措,又有些淡淡的悲傷。
好像有什麼大事,已經說出去了。
她一咬牙,企圖解釋道:“但是,是因為……”
“停,打住。”舒允舉起手,“沒有但是了。這就是事實。”
奇怪的是,文落詩竟然沒轉頭看她。
以往,若是文落詩真想否認一件事,定然會唰地一下眼神掃過來,語氣那叫一個堅定。舒允第一次見文落詩這個樣子,看上去懵懵的,好像有什麼心事,而且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
真是頭疼啊。短時間之内,舒允已經想了一百種法子勸她了。
而文落詩很快回過神來,給舒允遞了一杯水,語氣平平淡淡:“你問題真夠多的,喝水。”
舒允接過水杯,道:“也就是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能不慌不忙的,像個沒事人一樣。”
文落詩沒承認,也沒否認。
屋外雨聲漸大,天已經完全黑了。文落詩把窗戶關上,往白日裡新做的竹燈筒裡塞了個蠟燭,點燃後,屋裡頓時明亮了些。
“算了算了,”舒允擺擺手,“我不問了。你自己的事自己決定,我再替你着急都沒用。别生氣啊,我确實問得有點多,但絕對是發自内心希望你好。”
文落詩回到床上,笑道:“我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啊?”
也對。
“你就是脾氣太好了,”舒允想了想,又補充道,“這一點,你和長曉是真像。”
仿佛天生就該是一對。舒允在心裡補充道。
而文落詩輕聲道:“嗯,他脾氣确實挺好的。”
不鹹不淡的語氣,不慌不忙的回答。
舒允深深看了文落詩一眼,心道算了。
白日裡長曉與她遇上,她本想說什麼,長曉幾乎是緊急給她傳音,止住了她後面的話。
長曉說的是:落詩暫時不知我身份。
那一刻,舒允就意識到了事情的複雜。她腦子一轉,大概明白長曉為何會希望自己幫忙瞞着文落詩了。
文落詩曾與她說過,不想沾染任何政局,隻想坐看雲卷雲舒,好好自己一個人過普普通通的一輩子。那時候她甚至覺得,以自己的身份和這樣豁達淡然的人相識,有些耽誤了對方,萬一一個不好,讓對方卷入什麼,可就不妙了。
所以這些年,她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開,跟文落詩相處的時候,就好好聊天,不提她那些爛攤子麻煩事。文落詩也從來不多過問其他,隻是偶爾在她抱怨太忙太累的時候,會靜下心來安慰她,和她一起分析怎麼才能解決問題。
這樣的人,絕非無大才,也并非沒有高尚的志向。舒允隻是覺得,反倒更應該尊重文落詩選擇的生活方式。
所以,她遇上長曉,準确來說,是個不幸。
光是遇上認識也就罷了,更不幸的是,舒允明顯看出來,長曉對文落詩有意,而且意思還不淺。
認真盯了她看半天,舒允覺得,也問不出什麼來,今天晚上就此作罷吧。這種故事,還是得交給故事的主角,自己去決定後續情節如何發展。
夜色壓下來,屋内的一盞小竹燈成了唯一的光亮,昏昏暗暗中,兩個女孩坐在床上,聊了些有的沒的,說說笑笑,一直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