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曉指尖微動,桌上出現一個硯台模樣的物件,隻不過是通體透亮的紅色。
他拿起文落詩的瓶子,把豆漿倒了幾滴在硯台上:“若是有毒,此物件會變成墨色。”
而奇怪的是,他與文落詩等了許久,都不見硯台變色。
“許是我猜錯了,”文落詩一臉歉意,想要起身,“沒準這裡面真沒毒……”
“再等等,我總覺得,你的推斷不會出錯。”長曉拂袖攔住她,“有些毒不會立即顯出來。陪我再坐一會。”
文落詩不再說話。而屋外的天色也全然黑下來。
忽然,長曉起身,忽然往文落詩的方向挪了幾步,在她身邊坐下。
“是不是吓壞了?這種明争暗鬥,走在街上都會被盯上的感覺,你大概是第一次遇見。”
然後,他十分順手幫她解下身上的鬥篷。再之後,不帶猶豫地把她往懷裡一摟。
好像家常便飯一樣,又抱住了。
文落詩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他懷裡,被抱了好久。
“不是,你怎麼又……”
“怕你冷。剛一進屋就緊繃着,一直沒放松下來,我看你手色雪白,怕是凍僵了。”
他總是這麼振振有詞,好像每次抱她,都有他的道理一樣。
不過他倒是很有邊界感,這麼多次抱她,從來都是隔着衣物,無論是攬腰還是直接把胳膊拉過來,一次都沒真正碰過她的身體或肌膚。大約是知道若是真的碰了她,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都會當場炸毛。
哦,除了潑墨森林裡一起點篝火的那次,赤裸裸地扣住她手。
文落詩隐約知道這之中的一些意味不明,而且被他抱着确實暖和,就幹脆擺爛,任由他抱着,不想那麼多。
忽然,她腦子裡一個極端的想法閃過,頓時從長曉的懷抱裡驚坐起:“有沒有可能,是你放的豆漿太少了?毒量不夠,顯不出來?”
長曉聞言,一雙黑眸變得幽深,手掌迅速一揮,瓶子懸空飛起,全部豆漿都慢慢倒入了硯台之中。水流滾滾落下,硯台也在緩緩吸收所有豆漿。
直到最後一滴豆漿被吸收之時,硯台幾乎是一瞬間,從透亮的紅色,變為濃郁的墨色。黑得密實,令人毛骨悚然。
“果然。”文落詩冷眼看着桌上的硯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長曉眸中也染上寒意,歎道:“你聰明。”
“那座酒樓有問題。”文落詩不再猶豫,講酒樓的名字和位置告訴長曉。
長曉似是沒想到,略微驚訝:“猜對方藏身于何處時,我猜了很多可能,派人查了又查,但至今一無所獲。我一直以為月影酒樓是哪個商賈的民間産業,不曾想竟藏得這麼深。”
“但是估計對方修為也不低,否則我也不至于什麼都不确定,還得買個豆漿做驗證。所以你要是想抓他,怕是少不了一場惡戰。當下不能打草驚蛇。”
“我知道,”長曉聲音很是鎮定,“而且,現下抓了他也沒什麼用。這件事目前不在于他的死活,在于民間的傳言和民衆的态度。”
“得麻煩你去查下月影酒樓,這種事情我查不出來。至于别的,全都交給我。”
“好,”長曉慵懶的聲音中帶着溫軟,把頭低下來,也順便把文落詩摟得緊了些,“今天辛苦了,晚上就别忙了。”
文落詩窩在他的脖頸處,暖暖和和的都快睡着了,一時聲音迷迷糊糊的:“你再抱下去,我今晚就要睡在你這裡了。松開松開,我要回去了。”
“呵,“長曉輕笑一聲,吐出溫熱的氣息,“你若是真在此睡着了,我抱你回屋也未嘗不可。”
文落詩聽聞此言,瞬間清醒,以最快速度逃離出溺水般的懷抱。她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不過,回屋之後躺在床上,她反倒覺得少了些什麼,睡不着了。
*
後來幾日,文落詩又想辦法從各種渠道對虛靈的生平做了些調查,發現此事變得更加複雜。
虛靈本人,并不太聰明的樣子,有時候甚至畏畏縮縮的。最重要的是,他勢單力薄,背後什麼依靠都沒有,讓他以一己之力去誣陷長曉這麼一個知名人物,很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他不可能有這個膽量。
所以,他擅作主張去坑長曉,不太可能。文落詩十分确定,這次他是有計劃地行事,而且是有人幫他。
這個幫他的人,如果她猜的沒錯,就是月影酒樓二層房間裡的人。很可能當時虛靈和他都在場,都在觀察她的舉動。而她去茶樓裡買豆漿的時候,那人提出要借機毒死她。
虛靈也許是個沒腦子的,以為這就能輕輕松松把她除掉,但幫他的那人絕對不會這麼沒腦子。既然是有備而來,應當知道她與長曉在一起,也應當對她的能力有所了解,斷然不會使用給她下毒這麼蠢的辦法。
除非是兩手準備。
此毒極為不明顯,昨日幾滴豆漿根本不會使試毒的硯台有所反應。而當所有豆漿都倒進去,毒性立顯。若是文落詩沒那麼聰明,傻乎乎地把豆漿全給喝了,那她直接告别這個世界,離開這場政局,倒是省事。
但若是對方明知道文落詩不會喝,說不定笃定了她會去驗毒呢?
文落詩心神一凜。
那人根本不是想暗裡害她,而是想明面上告訴她,他來了,甚至連他在哪裡都明說了,有本事就去和他鬥!
想到這裡,文落詩翻了個白眼,往桌子上軟塌塌地一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