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文落詩假意不在乎,實則得意極了,“那是自然。我隻不過平時懶得出手而已。一出手,哼,别說是虛靈,就算是……”
她想起身邊的人是長曉,頓時啞然。
——當着他的面說這話,似乎不太好。
長曉倒是看透了她的意思,笑了:“想不想知道具體過程?”
“想。”文落詩坐直了身子,洗耳恭聽。
原來,虛靈今日的演出狀态十分不佳。原因無他,那日将尋光之事抖落給虛靈的小“樂迷”,當然是長曉手下的人,受了文落詩的安排囑托。在虛靈認真閱讀“證據”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在虛靈的琴上做了手腳。
是以,今日演出之時,手一觸弦,虛靈便會發現不對,感到手指火辣辣地被灼燒。
這件事最妙的是,他還隻能選擇硬着頭皮彈完,裝作無事發生。
一來,觀演人數衆多,他若是臨時說自己的琴出了問題,反倒像是在掩飾自己沒準備好,或者本身實力不夠,必然會引人嘲笑。
二來,如果文落詩猜得沒錯,他當年就是用這種方式去坑莊顗的,此刻,一摸一樣的事情發現的自己身上,他隻會覺得心虛和後怕,莫不是莊顗忽然找來了,或者他遭報應了?
于是,據聞,他演出完畢之時,臉色很不好。
好巧不巧,此時,有人在人群中大聲質問他,最近說尋光抄襲了他的詞是怎麼回事。
虛靈沒明白這人的來意,隻是表示确有其事。
誰知那人不幹了,當即在衆目睽睽之下,為尋光正名。他說,尋光那道與虛靈所作之詞很像的戲折子,是四百多年前就寫好的,最早的一場演出,在三百年前的浮光城裡,隻不過那時候看的人不多。而虛靈的那首詞,是近來才寫的,拿一個最近的新詞去反誣陷早就寫好的作品,這不是炒作是什麼?
虛靈當時就懵了。
他是真的忽略了這一點。他隻想着之前沒怎麼聽過尋光,又聽自己的樂迷說,尋光是最近才出名的,腦子一熱,順理成章地以為,是最近自己的又紅了,尋光看着眼饞,就把自己最新寫的詞偷走拿去用的,是蹭他的熱度。
他全然想不到,尋光雖然最近才出名,但實則是個存在很久的戲班子了。
那仗義的觀衆義正辭嚴,極力為尋光打抱不平。而在場觀衆繁多,魚龍混雜,本來就有不少人隻是來看樂子,甚至不少人本就對虛靈懷恨在心,想找他的錯處。一聽不得了的轶聞,這些人立刻沸騰起來。
抄襲可恥,但更可恥的,是為了博取名聲而去誣陷别人抄襲自己。
這裡可是赤缇城啊,哪裡容得下這般無恥之輩!
短時間之内,樂坊裡湧起一片對虛靈的謾罵聲。虛靈束手無策,想要上前解釋,但已經無人在意。偏偏他這時候還得強忍着手被灼傷的疼痛,被一群人圍着指指點點,無法離去。
“聽上去和我想象得差不多。不過虛靈也真是傻,要是我,發現這次流言傳得這麼快,就能意識到不對了。”文落詩耷拉着眼袋,嘴角一撇。
假意将尋光之事告訴虛靈的人是文落詩安排的,出頭伸張正義的人是文落詩安排的,而在今日爆發之前,迅速将“尋光抄襲虛靈”之事傳遍全城的那些人,自然也是她安排的。
她安排這一切的時候,唯一的感受是,長曉手下的人太多了,太太太多了。
而且,個頂個好用,很多時候事半功倍。
她對長曉的敬佩再次翻倍。
“他沒有你這個聰明腦瓜,”長曉笑着将手撫過文落詩的後腦勺,玩弄了幾下她的烏發,“而且,他沉浸在出名的喜悅之中,更會覺得一切好的事情發生,全是因為他自己。”
文落詩自是深谙這個道理。于是,她完完整整安排了這一出大戲。
這場戲,缺少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行。
得先讓虛靈引起公憤,讓很多人對他有意見,積攢下群衆的基礎。
然後讓虛靈沉浸其中,腦子開始混沌,這時,忽然有人提出他真的被抄了,像是給他送上一份大禮,他自然不做他想,欣然接受。那麼,他就自己邁入了陷阱。
再之後,一擊即中,選一個最合适的時間,把所有事情挑明,讓他真正下不來台。
其實戰鬥的武器,叫作輿論。而文落詩幾乎沒出手,隻是順水推舟,讓虛靈自己往上飄,把自己架在一個高度上,再因為自己的疏忽而重重摔下,從此聲名狼藉,身敗名裂,再無東山再起之勢。
所以文落詩從一開始就說,她這次,其實根本不是陰謀,甚至連陽謀都算不上,隻是順水推舟。
不過,至于怎麼一擊即中,就真的是文落詩故意而為了。
他不是曾經燙了莊顗的手嗎?那就讓他也嘗嘗被燙的滋味。
他不是最近說長曉抄襲他嗎?那就讓他自己戳破這件事是假的。
文落詩忽然想起什麼:“哦對了,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