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煙閣真是個樓閣。有院中柔美的亭台水榭，有空中連接各樓的木雕繁瑣的廊橋，也有一大片供人居住的古樸院子。

文落詩往年來過日月城幾次，基本上都是來找司夜，故而蹭過幾次她的床。不過，她長期在外闖蕩，司夜穩定居住在日月城内從不出去，兩人好幾百年隻見過幾次，故而文落詩提及“朋友”二字時，也很少提及司夜的名字。

“我之前就想說，你們松煙閣的待遇真好啊，來這裡做工，直接提供住所，甚至可以在自己屋裡的床上躺着辦公。”文落詩被司夜拉着從水榭邊走過，不由得感慨。

“那可不，”司夜很明顯真心實意喜歡這裡，挺着胸脯道，“松煙閣給我們提供院子住，還給我們提供賺錢的途徑，最重要的是，把我們這些平日裡被人看不起的小露煙們照顧得可好了，讓我們也能感受到自己在世間的價值。”

文落詩點點頭：“确實好。”

“我當年叫你來，你不來。文落詩我跟你說，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是你文采絕對在我之上。你要是來了，估計早就名聲響當當的了。”

文落詩笑道：“我是考慮過，但是我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被任何事情限制住。”

她喜歡自由。哪怕是松煙閣這麼好的地方，她也終是不願意在他人的産業中做工。她隻想什麼都聽自己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不受任何限制，獨立、清醒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司夜撅嘴：“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修為比我高，哪怕因為露煙的事情遭遇鄙視，以你的能力，走南闖北也不成問題，這點我不行，我要是失去了松煙閣的保護，容易被欺負，就像剛剛你街上看到的那樣。而且，你想寫的是話本，我隻是想寫東西而已，沒有你這麼明确的目标。”

文落詩轉頭：“呦，你分析得挺透徹麼。”

就是這兩個原因，她當年才沒有像司夜一樣來到松煙閣，而是選擇了離家出走後，開啟居無定所、颠沛流離的生活。

不過，這個決定看似潇灑，實則苦不堪言，這之中的苦難和颠簸絕非常人能承受。文落詩經曆了這麼多年的風浪沖刷，确實強大了不少，卻也感受到自己實打實變得蒼老了許多。

想到這裡，文落詩暗中“啧”了一聲。蒼老什麼蒼老，她才不到一千八百歲，還是個年輕小姑娘。哼。

水榭的後面是松煙閣之人居住的院落，大大小小有好幾十個院子練成一片。

松煙閣人不多，貴在精，每個人的實力都是極強的，甚至有傳言說，這裡的人随便一個拿去春闱考場上去，都能輕輕松松考個第一回來。隻不過文人麼，大多都不喜歡沾染朝堂，所以沒人去幹這無聊事。司夜是這樣，文落詩更是這樣。

一群有才華的人，卻是一群被視為社會底層的人。

“我院子裡有兩個屋子，我住左邊屋子，另一個女孩住右邊屋子，你之前來過，我不用多說。但是這回你走運了，前兩年右邊那個姑娘剛離開松煙閣，她那個屋子現在空着。”

文落詩一聽眼睛就亮了：“這麼說來，我不用跟你擠一張床了？”

司夜狠狠戳了她胳膊一下：“就算右邊屋子有人，你也不許跟我搶被子，你隻能睡地上。”

文落詩語氣涼涼道：“那真不好意思，我運氣好，這次不僅不用睡地上，還有單獨的屋子。”

司夜剛想說什麼，忽然看後院裡人來人往，大家都在交頭接耳，不由得愣住。

“今天好熱鬧，有什麼大事嗎？”

她正嘀咕着，那群人見她回來了，立即湧上來，将她包圍住，怒目而視對着她。

“追求愛情的人終于回來了。”

“是啊，連城門都為她而關。”

……

司夜頂着未完全消腫的眼睛，立即擺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向在場所有人連連道歉。

松煙閣之人大多都是以文字為生，除了個别負責别的工作之人。因此，這裡大多都天生情緒細膩，感受力比一般人強得多，同理心更是極度泛濫。所以大家其實都是仗着互相熟稔才來調侃幾句的，真出了事，自然是二話不說上去幫忙的，就比如昨天司夜出事，幾乎全員出動去追她。

此刻，司夜道歉後，所有人都連連安慰她，有的甚至上前去抱抱她。

文落詩在一旁看着。這裡大多人她都見過，哪怕個别不認識，也算是面熟。畢竟是相似的人，惺惺相惜。

“怎麼今天大家都在這裡呀？出什麼事情了嗎？”文落詩開口問道。

一人回答說：“我們剛聽說，閣主近日要回來一趟！”

司夜愣了愣神，疑惑道：“他不是這幾年據說一直在日月城裡嗎？”

那人道：“這回不一樣，這回據說他考慮露面，和大家見一面！”

司夜眼睛睜大，随即開始瘋了一樣地歡呼。

文落詩倒是聽說過松煙閣閣主的事情，但忽然見到這群人發瘋地歡呼，她一個外人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