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松煙閣是很好,但這裡還沒有一個足夠吸引我的事物或人,讓我喜歡到能為之抛下一切原則,放棄遊蕩在天地之間的自由,去将我的心關起來,把自己困住。”
她說完之後,兩人均沉默了很久。
直到長曉拿起茶壺,給她倒了杯水。他動作極輕,小心翼翼,像是怕稍微重一些,就傷到無形中的什麼。
文落詩接住茶杯時,不小心碰了一下,水灑出來幾滴,清脆砸在桌面上。
也重重砸在長曉的心頭。
是啊,所以從頭到尾,他一直在強求什麼呢?
好像那最後的一絲連他自己都看不上的僥幸,在這一刻,徹底破滅。可這一場破滅卻在意料之中,畢竟從一開始,他就清楚文落詩是什麼樣的人。
她是鮮活的,就如她所說,她的心屬于天地之間。若是将這樣一顆心鎖住,那實屬太殘忍了些。
但是沒辦法。
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尊重她的想法,和她一起,隻過好兩個人的日子。
可惜從一開始就注定不能。
文落詩有得選。他沒得選。如果文落詩要跟他在一起,那麼文落詩也将沒得選。
“我就事論事而已,你别多想。”
似乎是察覺到長曉的思緒早就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文落詩趕緊補充了一句,試圖打破這個僵硬的氣氛。
但這句話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說完之後,文落詩就後悔了,還不如不說。
兩個人都太過于聰明,而這一點的可怕之處也會在此時凸顯。她都不用刻意去意有所指,長曉就能明白她想說什麼。
在極度沉默中,她聽到耳畔傳來熟悉的很輕的話語。
“你說,這裡還沒有一個足夠吸引你的事物或人……那,如果有呢?”
文落詩沉默良久,終是擡起頭,盯上長曉的眼睛。
“我不知道。以前沒遇到過,也沒想過。”
這個回答,她幾乎是咬文嚼字,不多說一個字,卻也沒有一個字浪費。
以前是這樣。至于以後呢?她沒想過,一定程度上不願意想,那幹脆暫時不去想。至少現在,她還堅持她自己的想法。
于是她打破僵局:“好了好了,不說這個,我剛剛進你屋之前,看到院門處挂了很多風鈴,這些是裝飾嗎?”
長曉也知道停留在庸人自擾的思緒中沒什麼用,既然文落詩終止了這個話題,那便不提。或者,日後有轉機的時候再說。又不是明天就要分開。
“是夏日裡驅趕蚊蟲的小法器。日月城夏日裡悶熱,我昨日擔心院子裡有蚊蟲,故而挂上了幾個。”
文落詩一想也是,長曉暫居的院子過于偏僻,像是常久無人居住的小破房子,自然常有蚊蟲來襲。
“你要嗎?我送你幾個?”
文落詩搖頭:“不用,我從不招蚊子。”說罷,想了想,又補充道,“可能因為我的血比較苦。”
長曉頓時笑出來:“你還嘗過自己的血啊?”
文落詩涼涼擡眼,眼神百無聊賴:“偶爾撕嘴上死皮的時候撕破了,嘗過。我的血挺苦的,嗯,反正不好吃。”
眼看這個對話的風格越來越詭異,兩個都哭笑不得。文落詩及時止住,重新問了最開始的問題:“你這個屋子小不小?我是說讓他們随便給你找個地方,不用真收拾出個大院子來,但也不能讓你這麼将就啊。”
長曉搖頭:“這個真沒事,能有個小院子,不用出去住客棧,已是很好。”
“我怕你不習慣。”
“我沒你想得那麼……”
“行,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長曉滿臉疑惑,她這個話鋒轉得怎麼這麼快?
文落詩站起身,補充解釋道:“我再不回去,指不定司夜要怎麼傳我閑話。不能在你這裡待太久。”
長曉看着那個淡藍色的身影離去,忽然有種想把她攔下來,故意讓她待太久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