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我還在市中心,我躲在地下商場的更衣室裡了,暫時還沒有被那些東西發現,我快要餓的暈倒了,救救我,救救我。】
【我也還在市中心,昨天晚上封鎖後警方根本不再救人了,我被困在60層的大廈裡,我隻是回公司取個文件,已經完全回不去了】
【救救我!!】
【我該怎麼辦,我在市中心的酒店裡,門外就有那些瘋了的人,我聽的到他們的腳步聲,五分鐘之前有個人沖出去被咬死了,慘叫聲好大……我不想死。】
【悉尼警方為什麼撤退了?市中心至少還有萬人受困,為什麼就這樣撤退了?】
【求求了,誰在中國城?我被困在我們餐廳二樓的廁所了,誰能救我出去,有償報答。】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程水快速翻過這些評論,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扣緊了手機後壁,眼神凝重的要滴出水來,翻到越來越多的求助帖,她的心就跟被鏟雪車碾過一樣,心率不齊的跳動。
這些都是她的同胞。
她從來沒這麼清楚的意識到,每個受困的人都是有意識的,他們不是新聞裡輕飄飄的一串受害人數字,也不是電影裡想賺人眼淚的身影,更不是和她沒一點關系的陌路人。
她初到悉尼還沒滿完整一年,平常也沒什麼機會接觸移民了很久的華裔,或者别的中國人。殘忍一點說,她總有種,那些人和我有什麼關系的想法。就像新聞裡報道哪個國家哪個地區爆發戰争,多少人死在子彈下,她還不是該幹嘛得幹嘛,想辦法繼續生活下去。
哔——————!哔——————!哔——————!
防空警報響了,聲音響徹雲霄,整個悉尼都回蕩着警告的鈴聲。
她渾身顫抖,不顧聞聲更加恐慌的其他市民是如何在慌張中撞到了她,機械地劃着手機。
在她和所有人都在經曆危難的時刻,她此刻咂摸出了一點 ‘同胞’的滋味,明明她沒有被困在市中心,但她仿佛跟着被困在那了,她無法想象那些努力生活着的同胞們,早起上班,早起上學,在總是晚點的公交車上昏昏欲睡,此刻被困在狹小的空間裡,抱着手機發出一條又一條絕望的求助消息時有多麼無助。
她能看到自己,如果她昨天沒有順利從維多利亞女王大廈離開,她可能還在那個鏽味和尿味的廁所裡,顫抖着抱着手機求助。
她握緊了手機,說不出話來。
轟——!
巨大的爆炸聲在耳邊震耳欲聾的炸響,一朵濃黑發紅的蘑菇雲緩緩升上天空,鋼筋建築轟塌在地,一層層黃黑翻滾的氣塵卷向天邊,從超市的窗戶裡看到緩緩升起來的黑煙。
轟隆隆——!
炸響的雷鳴,閃電霎那間照亮了半邊的天空,紫黑的雲霧翻湧着,雨停了一瞬,緊接着,巨大的暴雨劈頭蓋臉的轟在地面上,劈裡啪啦。
程水愣愣地看着那朵黑紅的蘑菇雲籠罩了整個超市的玻璃窗,一聲比一聲高的驚恐尖叫在室内響起,暴亂的人群急切地從超市的貨架上搶着物品,程水被擠到了一邊,她咽了咽口水,往外面看去。
爆炸是從市中心來的,北悉尼和市中心隻隔了一條窄窄的内海,所以他們能看見蘑菇雲。
到底是什麼爆炸了?
程水此刻的腦子裡甚至沒有想這個問題的意識,她顫抖着抱起購物車裡的罐頭,努力往她早上買好的兩個紙袋子裡塞,又往懷裡擁住,她的手指都沒什麼力氣,好幾次差點把罐頭甩出去。
她用力抱住罐頭,左右張望,朝着出口沖了出去。
明明應該是白天,超市外面卻和黑夜一樣昏暗,大雨滂沱,無情地澆灌着它可憐的人們。
程水渾身濕透了,她無助地抱着罐頭,沖進了公寓樓,無力再去等待電梯,她磕磕絆絆地爬着樓梯,她的房間在五樓,不算很高。
啪!她被階梯絆了一下,懷裡的東西咕噜噜滾到了地上,有些滾到了兩層樓梯之間的镂空,掉到了下面的樓層。程水腦子一片空白,抖着手摟過能抓得住的罐頭,連滾帶爬地沖上了樓梯。
她一股作氣擰開了房門,一進門,她的腿直接軟了,跪在了地上,罐頭撒了滿地。
渾身都在滴水,濕透了黏答答的,又冷又難受。她也沒心思顧忌,哆嗦着翻找着衣服的口袋,打着顫的手指握着打滑的手機,她快速打開x信,翻到置頂,給她媽媽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程水的眼淚飚出眼眶,她媽媽溫柔地問:“怎麼突然打電話來————嘟嘟嘟”
程水那句“媽媽”還卡在嗓子裡,就被硬生生堵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擦幹淨雨水,瘋狂發着消息……可是,所有的消息都有個小圓圈在旁邊轉啊轉。
不知過了多久,程水無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臉,蜷縮在門口。
末日第一天,全球網絡信号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