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過賀明霁所說的那條江,還沒到日落的時刻,青山倒映,江上一片粼粼的碎銀,遠不足以說壯闊,但另有一番旖旎秀美的風情。
景澄又拍了幾張風景照:“也有不少人打算上山诶,哥哥,不是說山莊沒有對外開放嗎?”
山腳下有不少遊客,年齡大多在二十出頭的樣子,應該都是中秋節出來玩的大學生。景澄還看到不少五星紅旗和社團的旗幟。
賀明霁正在調導航,山莊的負責人提前告訴過他說,另有一條單獨的山道上去。他抽空道:“因為山莊可以是私産,但是庾山絕對不可以是。”
景澄哼了聲:“我就随口問問,本人政治覺悟很高的好不好。”
“嗯,宜大附中高三一班的優秀團員景澄同學,馬上你就可以下車,擁抱大好河山了。”
邁巴赫穿過婆娑的樹影,蜿蜒過數個深深的曲折,終于看到了一點飛起的屋檐。
山莊仿的宋式古建,百米外還設了一個八角亭,一棵巨大的松樹襯在一旁,賀明霁将車穩穩停下,有個年輕男人已經先等在了亭下。
“李暮汀,我在京市一起長大的朋友,現在是這座山莊的經理。”
有點熟悉的名字,景澄總覺得在哪兒聽過。
“你好,景澄。”李暮汀伸出手,眨着眼睛笑,“很高興見到你,我比你哥還大一歲,叫我暮哥就成。”
景澄想起來了。
這是哥哥另一個“大腦褶皺過于光滑”的發小。
年輕男人高且瘦,小麥色皮膚,半長黑發,穿了件淡茶色的亞麻襯衫,鼻梁上架着副偏大的金絲眼鏡,耷拉着的眼睛懶洋洋的,半隐在鏡片後。
她友好地回握,又聽李暮汀道:“往前就是步行的山道了,車交給這邊的工作人員就行。行李在後備箱嗎?也可以讓他們帶到大堂。房間我都給你們準備好了,開車這麼久,不如先去休息一會兒,我還從日本帶了廚子過來,食材也是新鮮空運的,九月吃刺身正合适。”
四下風聲簌簌,腳邊能看到崔姨說的馬蘭頭的紫色小花。景澄舉手打報告:“謝謝暮哥。我剛剛約到了爬山的搭子,過會兒一起看落日。”她的尾音咬得輕快了些,眼角的餘光掃過賀明霁。
賀明霁脫口而出:“現在?在哪兒找的?”
李暮汀潦草懶散的眉毛迅速揚起。
“喏,說是宜大登山社的,在小紅酥發了帖子,庾山落日打卡四缺一。”
“又不是打麻将。”賀明霁看了眼景澄的手機屏幕,皺眉,“三個人玩鬥地主不是正好。”
頂着自拍的【jingle】問:你們是打算走西線?還缺人嗎?我在西線山腰這。
【AAA大潤發殺魚小林】迅速回複:姐缺缺缺!這是我們仨的學生證請過目請放心!
說話冒着股傻氣,頭像卻是一張去頭的半身光裸腹肌照,白色背心要咬在嘴巴裡。
練得一般。
賀明霁的眉梢迅速平穩下來,他把手機還給景澄:“西線十點封山,在那之前回來。”
景澄長長地“哦”了聲:“那你先和暮……”
賀明霁友善提示好友的名字:“李暮汀。”
景澄不滿:“我記住了呀。”
賀明霁微笑,順毛之。
他打開後備箱:“彙合後和我說一聲,到了山頂共享一個定位過來。”
景澄拿腳尖碾着地上彩色的落葉:“哥哥,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去。”
“落日可以拍給哥哥看。”賀明霁把行李箱放在八角亭的美人靠上,打開,“行李我幫你放房間,今天下午我正好有一個臨時的線上會。你自己注意安全就行。”
他從中找到景澄的沖鋒衣和充電寶,又把微微弄亂的衣服理好。他象牙白的手指拂過某個疊起來的柔軟的黑色蕾絲小方塊,停都沒停一秒,隻面不改色地拿了件短袖蓋住,便從容地合上了行李箱。
“我絕育的技術你知道的。”景澄把沖鋒衣胡亂穿上,朝二人揮手,“哥,李大哥,那我去前面等他們啦。”
她踩着松針小跑離開,熒光橙的帽子晃出活潑的弧度,就好像剛剛委屈的表情隻是二人的錯覺。
“李大哥……怎麼感覺下一秒我就得下地犁三畝田呢。咱妹妹一溜煙可沒影兒了啊,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李暮汀拍了拍賀明霁的肩膀,笑得沒個正形, “賀總,您哪來的工作?以前去西雙版納作業是不帶的,手機是懶得插卡的。現在反倒工作生活混一塊兒?”
“你妹?”賀明霁不冷不熱地睨了他一眼,李暮汀忍不住推了下眼鏡腿,語氣興奮起來。
“真兇。梁翊合沒說錯。”
“說什麼。”
“說你把妹妹看得和眼珠子一樣,難怪謝筠阿姨放心讓你拉扯大她。”
“閉嘴吧。”賀明霁甩開李暮汀的爪子,“從山莊的安保裡抽兩個人出來。”
李暮汀站直身子:“怎麼?”
“讓他們沿着西線上去,也看看日落。”賀明霁淡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