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霁走過來:“謝謝,放茶幾上吧。”
“好。”
照例一杯冰美式,小巧的骨瓷盤裡則是混合堅果,一枚小塊的酸奶蛋糕。
賀明霁手指輕敲,問:“上面切成碎丁的是糖漬過的柚子皮?”
“是的。”李瑜說,“九月是柚子上市的時候。庾山蜜柚。皮聞着有清香,微苦,吃起來還挺特别的,不容易膩。可惜秘書室評價兩極……好吧,每次我選的下午茶評價都很兩極,要她們自己選,又都說随便。”
賀明霁平常口腹之欲不重,今天卻道:“再幫我訂一份送到家裡。”
李瑜眼睛一亮,點頭:“好。”
開開心心地退出去了。
秘書室直屬于賀明霁,内部關系團結緊密,在工作上也一直配合得很好,因此李瑜略幽怨吐槽賀明霁并不放心上。
他看得出來,鞠躬盡瘁的李助理怪秘書室的人不懂他的品味。
不過。
賀明霁坐下來,用餐勺舀起一勺蛋糕,裡面原來還有芒果和柚子肉。
這是什麼楊枝甘露蛋糕?
連折耳根冰淇淋都喜歡的景澄,要是在這兒,肯定能欣賞。
隻是最近,她好像更欣賞宜大的九個食堂。
工作反正是做不完的,賀明霁集中地處理掉一部分,把自己周五到周日的時間都空了出來。
宜澤有許多有意思的地方,景澄目前還沒有結束間隔年,他們在這一年可以四處看看。
兩個人去比庾山更遠的地方也可以,這種事情賀明霁自忖可以随叫随到。
“今天你不用上班嗎?”
宜澤的九月,秋老虎來勢洶洶。
吃過早飯,兄妹倆都沒什麼事情,室内雖恒溫,還是被室外的燥熱影響了幾分。
賀明霁給景澄倒了杯冰鎮過的雪梨水,道:“你呢,又要去宜大?”
景澄思索了幾秒:“今天不用。我有點想運動,但打球的話白天太熱了。”
賀明霁坐到她身邊:“那要不要去遊泳?”
“我有一年多沒遊泳了。”景澄趴在沙發上咬着杯口喝雪梨水,見賀明霁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她翻了個身,正襟危坐,“之前一出國就碰到疫情,然後是雪季,再然後夏天沒有多久,我就回國了……哥哥,去吧去吧!”
“嗯,Ambre怎麼樣?”
景澄知道,Ambre是一家全球連鎖的五星級酒店,部分套房會配備私人泳池。
她眨了眨眼睛,就在賀明霁以為景澄又要用帶着笑意的尾音說出什麼讓人耳熱的話時,景澄很無所謂地說:“行。”
“宜澤的這家Ambre建在美術館上,且它的主廚很不錯。”賀明霁原本的習慣陡然落了空。他仍細緻道,“我們下午過去,住一晚正好,明早能避開人流看預展。”
“好呀,哥哥。”景澄覺得這安排不錯,她痛快地點頭,晃着雙蜜色的長腿。
不知為何,有失落一瞬湧了上來。自己從庾山回來後,依然會無意識的期待什麼——賀明霁搭着眼睫,冷靜地評判,都半個月了,他應該也即将适應回到正軌的生活。
和關系。
等到車内的冷氣充足了,賀明霁才把景澄從客廳裡叫出來。
Ambre在濱江風光帶上,離夏園并不遠。
秋燥的下午,道路車流通暢,半個小時後,邁巴赫駛入酒店車道,門童利落地開門,接過鑰匙去泊車。
乘着玻璃電梯往上,一面是宜澤秀麗的濱江秋景,一面則是美術館繁複的彩繪穹頂畫。
至五層,酒店大堂的穹頂垂着水晶燈,法式的裝潢優雅沉靜。
“你先去休息?”賀明霁在前台辦理入住時回頭問。
大堂的沙發邊放着展品冊,景澄拿起朝他揚了揚:“不用,我想看看這兒有什麼展品。”
酒店進出的人不算多,大多是西裝革履的商務做派,談吐間從容自信,有人是結伴而來,姿态親密自然,景澄甚至瞥到某個國際知名的女星,盡管她武裝嚴密,但經典的嘴角痣實在太好辨認。
可能隻有她和賀明霁是特地過來遊泳的——
“賀明霁?真巧呀,怎麼能在這兒碰到你。”
清甜嗓音中裹着點驚喜,在大堂流轉的香氛裡漫開。
景澄翻展品冊的指尖滞了滞。
她擡眸望去。
穿着純白套裝的女人側身站在前台,珍珠耳環随轉頭動作輕晃,映得眼波盈盈。
賀明霁認得這女人。
但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在這時先失禮地回過了頭。
和景澄目光撞上的刹那,他看到她本能地歪了歪腦袋,睫毛撲閃如蝶翼。
但很快地,景澄平靜地垂眸,指尖繼續摩挲展品冊燙金的邊角,專心緻志地看上面琳琅滿目的展品。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賀明霁連她翻動紙張的聲響都聽得清晰。
握着鋼筆的手忽然一緊,指節滲出冷白,筆尖在登記簿上洇出顆難看至極的墨點。
賀明霁面龐微僵。
從現在開始,他必須要承認景澄近來的轉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