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事情?”景澄的神情并不算意外。
賀明霁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心又縮緊一瞬。
他倚着盥洗台,抱着手臂,上身略略傾向她。
景澄沒往後退,隻眨了眨眼睛,眼尾還染着昨夜的紅。
賀明霁的心便輕盈了稍許,像從弱水裡掙紮出一些能觸到空氣的邊角。
“說你們有約。”
“哦,今天還要去實驗室開個短會。不過,我後續的工作内容昨天已經大緻确定好了。”景澄恍然,轉過身開始刷牙,含糊着向他抱怨,“這是工作,是工作啊!”
通話的内容确實如景澄所言。
但景澄對陳嘉言的熟稔令賀明霁再度嫉妒。
可胃在昨晚被填飽,沒道理今天又痙攣發作。
盥洗室空間有限,賀明霁沒有出去的意思,他也側過身子,肩膀低探:“又生哥哥的氣了?”
綠茶味盈滿口腔,泡沫中還泛着點兒苦味,景澄不大喜歡這支牙膏。
她不理賀明霁,咕噜咕噜地漱口,擡頭低頭,像隻努力的鹈鹕。
口腔的涼意也讓她晨起的大腦更清醒了些,所以昨夜如何鑽進圈套也變得非常清晰。
景澄閉眼憋氣,撲了把冷水到臉上,重新擡起頭。
隔着很近的距離,她盯着賀明霁認真的神情,語氣玩味:“哥哥,同樣的手段用兩次,我可不會上當了。”
她臉上都是清透的水光,賀明霁看了幾秒,重複:“上當?”
“是啊,像是這樣。”濕漉漉的手掌又貼上黃油塊,上面多了圈牙印,景澄潮濕的指尖遊走,一撇一捺,經過那枚橢圓形的紅。
她一字一頓地審判:“你昨晚是故意的,哥哥。”
賀明霁從容不起來了,很輕地悶哼了聲。景澄的眼睛彎成九月初三的月亮,語氣得意洋洋:“我猜對啦。”
賀明霁于是低下頭,同景澄挨得更近了些,問道:“這樣。那我現在還可以親你嗎?”
他薄而潤秀的桃花眼自下而上擡起,又明晃晃地映出了自己的倒影,景澄不滿:“不可以!還有,你故技重施!”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呐景大王!
“有這麼冤枉人的嗎?我什麼都沒做,除了認真征詢你的意見。”賀明霁專注地看她,又很耐心地追問,“所以,真的不可以嗎?”
盥洗室裡異常安靜,新風系統在孜孜不休地運轉,轉瞬帶走兩個人随時可能糾纏到一起的呼吸。
流經身體的每處知覺都有記憶,交頸猶留餘溫,景澄本就水潤的眼睛好像一汪化開的秋水,她有些不自然地别開視線,慢吞吞地出聲反問,語氣卻乖覺:“要是我就是不可以呢?”
賀明霁笑起來:“不可以的話,哥哥當然也聽你的。”
話說得冠冕堂皇,賀明霁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景澄,輕眨着他那雙最多情又最專一的桃花眼。
這樣近的距離,隻有兩個人的私密空間,五官的優勢被進一步放大,上位者做哥哥時也是管束居多,發号施令言簡意赅,景澄從小到大聽過賀明霁無數次“不行”“不能”“必須”——就連夜裡,他不允許,她就隻能憑收緊擠開的觸覺感受他在何處。
但此刻賀明霁卻完全是溫馴讨好的姿态。
不是兄長讨好妹妹,而是男人讨好女人。
年少的昏君似乎被再一次蠱惑,她濕潤的唇瓣微張開了些,落在黃油塊上的手指急促地往上,拂過賀明霁滾動的喉結。
賀明霁眼中攢出笑來,配合地将肩膀放得更低了些。
景澄眸光閃爍,冷笑一聲,用指尖狠狠捏開賀明霁的嘴唇,中指食指并着塞了進去,惡劣地按下。
賀明霁嘗到濃烈嗆鼻的綠茶味。
緊接着,一管牙膏被景澄準确無誤地扔回玻璃杯裡。
霎時間旖旎的氛圍煙消雲散,趁着賀明霁還在愣神,景澄一跳三步遠,大聲,揚長而去:“笨蛋賀明霁,沒想到吧!這次是我赢啦!”
門鈴聲适時地響了起來,應該是早餐送了上來。景澄踩着拖鞋,哒哒地跑過去拉開門,隐約聽得到她說“謝謝”的聲音。
賀明霁愣了幾秒,轉身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象牙白的身體上線條起伏流暢,鎖骨、胸口、手臂全是另一個人留下的牙印或者抓痕,綠茶味的膏體沒完全被她塞進去,有一抹附在了嘴唇下,令他看起來頗為可笑。
半晌,賀明霁搖了搖頭,神情矜淡散漫:“好吧,确實不怎麼好看。”
年輕男人低垂眼睛,将膏體撚至指尖,慢條斯理地吞咽下那點清冽發苦的味道。
瞬間,舌尖泛着澀意濡濕,如同接吻時最誠實的生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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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很豐富,一向一杯熱美式的賀明霁也終于改了非人的習性,和景澄一起吃完了所有的食物。
昨天的衣服已經報廢,始作俑者不知何時讓人送來了她的換洗衣物。
快速換好,景澄對着鏡面端詳片刻,指尖輕輕一扯,群青色綢緞就順着她的腰線滑落。
“……怎麼準備的是裙子啊。喔,還有流蘇的裙擺。”她轉了個圈,津津有味地點評,話裡話外都不怎麼滿意賀明霁的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