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慕秦川喉嚨仿佛被無形的手掐住,尾音碎成渣渣。
他耳膜震動撕裂的痛,脫口而出的每個字都在腦中循環播放。
舅舅——
他是元夏留下唯一的遺物。
這一瞬間,慕秦川忽然懂了姜沉舟的執迷不悟。
掐住孩子脖子的手掌收緊又松開,額頭細汗密布,暈染了他的視線。
“嘔——”
姜元淼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出來。
“喂,你沒事吧。”
慕秦川開口的聲音劈了叉,驚的手忙假亂将人放下來:“我都沒用力,别裝死啊你。”
小孩兒軟綿綿的躺在地上,臉色慘白,一看就很難受的樣子,連帶着那雙黑黝黝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仿佛一用力就會碎裂,再也拼不回來。
慕秦川沒由來心慌意亂:“姜沉舟到底怎麼養孩子的,都怪他亂給你吃東西才會嘔吐。”
他聽見孩子在低聲呢喃。
“爸爸……”
慕秦川臉色陰沉不定,理智上知道自己應該立刻動手,絞殺詭異,讓這個禍害消失。
“我沒有被迷惑,隻是不想對一個孩子下手。”
慕秦川念叨着,手掌卻誠實的貼在了小孩兒額頭上。
一縷縷紅線從姜元淼體内鑽出,那是異常統合局的A級詭物“牽絲線”。
從牽絲線注入饕餮體内,姜沉舟收割饕餮舌,到姜元淼吞噬饕餮舌,這一切都是統合局專為他們布置的一個局。
隻為找到父子兩人,絞殺詭異,讓曾經統合局最強戰力姜沉舟“回歸正道”。
慕秦川就是這次行動的執行者。
姜元淼肚子裡翻江倒海,絞痛難忍,脖子上也火辣辣的疼,心底恨透了銀發男人。
誰家舅舅上來就掐脖子的,連個三歲小孩兒都不放過的壞人。
忽然,體内疼痛一輕。
姜元淼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男人複雜的眼神。
犬齒刺破掌心的瞬間,慕秦川聽見了紅線崩裂的聲音,原本已經被抽取出來的猩紅絲線瘋狂扭動起來。
本該聽從慕秦川指揮的牽絲線忽然調轉方向,發瘋似得抽動戰栗。
那雙無神的,黑黝黝深不見底的大眼睛中,翻湧出不詳色彩。
“松口!”
慕秦川聲音中帶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壞人,欺負我的壞人,咬死你。”姜元淼擺出惡狠狠的姿态。
牽絲線化作千萬,将一大一小裹挾在内,慕秦川意識到不妙,冷聲呵斥:“快松口!”
卻依舊沒能下狠手。
姜元淼看不到周圍詭異,狠狠用力,在男人的手掌上磨牙。
蓦的,他驚呆了。
“舅舅,你的血是甜的。”
有生以來,小孩兒第一次品嘗到味覺,嘗到了血脈相連男人的血液,人類的血液居然是甜的。
慕秦川擰緊眉頭,死死盯着眼前的孩子。
嘴角還站着血色的小孩兒一臉無辜,活像是天真無邪的孩童。
應該立刻馬上殺了他!
慕秦川抿緊嘴角,天人交戰,忽然,牽絲線共振起來。
血脈相連的感覺從另一頭傳來,讓慕秦川那顆已經涼透的心再次震動,這樣的感覺,他隻在元夏身上感受過。
他的血脈,哥哥的孩子,他的——外甥。
“你——”真的是他的孩子嗎?
慕秦川沒能問出口,猛地伸手接住癱軟下來的孩子。
“睡着了?”
慕秦川不敢置信的看向孩子,呼吸均勻,臉色紅潤,居然真的是睡着了。
仿佛普通孩子出門玩累了,倒頭就能睡,隻是他睡得地方特别了一些。
慕秦川下意識将他摟在懷中,亂作一團的牽絲線也安靜下來,聽話回到慕秦川身上,化作一條紅繩挂在手腕上。
輕咳,慕秦川做了決定。
他學着姜沉舟的樣子,用外套将孩子包成一團挂在懷中,艱難的往外走。
這孩子不對勁,所以不能留給姜沉舟養。
那家夥本來就是個瘋子,會把小外甥帶壞的。
既然是跟他血脈相連的小外甥,合該由他養着,他要帶回去,養起來。
有他這樣正直可靠的監護人,小詭異一定能長成好孩子。
就這樣辦。
慕秦川掂了掂懷中孩子的重量,認定自己能養的更好,他會把這孩子養的胖乎乎,沉甸甸,暖洋洋的。
“找到了!”
冰冷聲音降臨,慕秦川臉色一沉,對方卻沒給他再次開口的機會。
陷入黑暗前,他隻看到姜沉舟抱着孩子遠去的背影。
“大外甥——”
“隊長,你醒了?”
“别動,你傷勢很嚴重,醫生說至少要休養一個月。”
“姜沉舟太強了,咱們這次行動失敗了。”
慕秦川忍着疼痛:“孩子,那孩子呢?”
病床前的隊員們面面相觑:“哪兒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