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的想象完全不同,這位有着一群小跟班的小老大并沒有長着一張跟他的身份匹配的相貌。
甚至可以說完全是南轅北轍,氣質羸弱,可細細去看,又讓人隐隐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宿檐的眼睛很特殊,瞳色是全黑的,是一點光線也反射不了,反倒把所有光線全都吸進去的那種黑,占據了整隻眼睛更大的空間,第一眼盯上去會讓人感到可怕——就像玩偶店的木偶娃娃,毫無雜質的死氣沉積在那雙眼裡,就算是在笑,也讓人看不出任何笑的情緒。
這雙眼就嵌在深深凹陷的眼窩裡,眼底厚重的烏青襯得更是沒有精神氣,顴骨高高凸起,臉頰的肉也幾乎塌陷下去,幹裂蒼白的嘴唇失去血色,一股行将就木的病态。
此時那張嘴在勾着笑,咧開的嘴角有血滲出,讓這張本就過分消瘦到令人害怕的面容添了幾分駭人色彩。
安南瞳孔一震,情緒罕見地波動了一下,後縮脖子下意識想遠離。
但宿檐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指尖猛地用力,一下鎖住了安南的下颌骨,指尖深深掐進肉裡,疼痛讓那對暗紅色的寶石閃動了兩下水光。
宿檐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吹了最後一口煙霧,擡手将煙頭摁進了安南嘴裡。
因為無法合上下巴,尖銳的刺痛就這樣毫無阻礙地紮在了舌尖,濃烈的煙氣毫無阻礙沖進咽喉,安南痛得眼角滾上濕潤,喉嚨裡悶出痛苦的嗚鳴。
宿檐很滿意。
他喜歡這雙生動漂亮的眼睛。
幾乎是他松開手的瞬間,安南就不受控制地傾倒身體半伏在了地上。
很顯然他不太喜歡煙味,一直在要命地咳嗽,其餘幾人見狀哈哈大笑起來,嘲笑他連這點痛都接受不了。
咳嗽完了,安南又擡起頭看宿檐,看他那頭有些幹枯的微黃長發,看他青白的冷色皮膚,看他搭在桌上的幾乎是皮包骨的小腿——無論怎麼看,眼前這個人都一副死氣纏身的模樣,完全不像是能使出那麼大的氣力把他掐得動彈不得的模樣。
安南的心中升起一種詭異的情緒,來不及去細想,肩膀又被鉗住提了起來。
他被安坐在一張滿是灰塵、螺絲翹起的椅子上,大腿的布料直接被椅腿的釘子劃破了,手臂也拉開一道血痕。
他剛從舌頭的刺痛中緩過神,腦子混沌,不知道剛剛宿檐在說什麼,也不知道這些人在做什麼。
器材室的門被人從外面關上,短暫的亮光閃過之後裡面又恢複了昏沉的樣子。
宿檐讓他們臨走前開了一下燈,昏黃的燈光不比晚霞亮多少,倒是因為從頭頂投射下來,對方的神色都變得晦暗不明。
其他人都走了,這裡隻剩下他們兩個。
意識到這一點,安南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絞在椅背用繩子死死捆了起來,腳上同樣被束住,根本動彈不得。
了解清楚自己的處境之後,安南茫然地擡起眼,隻見宿檐不知何時已經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到了更高一些的桌子上,因為正對着燈,光線照射在宿檐極薄的皮膚上,照射得脖頸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你喜歡男的是嗎?”
宿檐說了今天的第三句話,他的聲音很沙啞,像是煙抽多了遭到磨損,又像是許久未開口的适應階段,總之算不上好聽,甚至有些令人不适。
安南沒有回應這句莫名的問話,他靜靜地看着宿檐,眼底晃蕩着幽黃色燈光。
宿檐倒不在意,他咧嘴笑了一下,掐着安南的後頸又迫使他把頭往上擡了擡,這樣才能離那雙眼睛更近。
“真巧,我也喜歡。”宿檐眼裡的墨色更深,笑意放大,“好好表現,要是能哭的話最好了,你喜歡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