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年一句“他是誰,誰回來了”還沒來得及問出,就看到自己弟弟反應十分迅速地把他剛拿進來的快遞箱扔了出去。
“這……?”
安年一臉不解,“裡面是什麼?”
安南臉色很糟糕,白得臉皮僵直,眼睛也直愣愣地,“你不會想知道的。”
安年好奇心沒有那麼重,見弟弟神情凝重,也沒有再多問什麼,轉而提起今天到來的目的:“收拾東西,跟我回家。”
安南沒有動作,他的目光還是那樣失神地盯着已經閉合的大門,喃喃自語道:“走不掉了……”
“什麼?”
安年以為他還在跟自己鬧别扭,“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根本就——”
“哥你先回去。”
安南忽然回過神來,拽着安年的胳膊往外拖,“我沒有生你的氣,有什麼話我們以後再說,現在不合适。”
安年不知道現在有哪裡不合适的,宿檐又不在這裡。
“哎——”
安南的動作太快,安年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鎖在了門外面,再怎麼敲門裡面都沒動靜了。
“小南,這裡的房租馬上就到期了,你到時候還是得搬出來的。”
“我這幾天都住在對面的酒店,想找我随時都可以。”
“……”
“你快走吧。”
安南似乎輕聲歎了一口氣,“我晚點給你報平安。”
這句話就是給安年喂下的定心丸,他果然放下心來沒有再繼續啰嗦,走的時候他想着把快遞箱一起捎下去,結果一扭頭,箱子不見了。
明明剛剛還在的啊?
安年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但是一想到安南那副見了鬼的樣子,他就感覺有些不踏實,思來想去,他決定今晚就在門口盯梢,就算真的出事也能立刻幫上忙。
安南可不知道安年并沒有走,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忽然出現在客廳中央的快遞箱上,他确信自己是把它扔出去了的,但是它現在又自己跑進來了,就那樣突兀地躺在空地上。
快遞箱密封得很嚴實,但那些紅色膠帶怎麼看都像是滲出來的鮮血。
安南有些頭皮發麻,一時間不知道該過去開箱還是逃到樓上的房間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打開它。”
“打開它。”
“打開它。”
空靈機械的聲音在耳邊乍響,3D環繞般地重複蠱惑,這聲音聽上去讓人非常不适,它很微弱,但是又無形地纏繞着,每一個字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幻聽。
安南一邊在心裡反複地提醒自己不要在意,一邊疾步走向樓梯。
打開之後他就死定了,雖然不打開也多半活不了。
安南對自己的處境認知很清晰,越清晰,他就越是想要去搏一搏。
樓梯好長,就像永遠走不到盡頭。
意識到自己已經爬了好久的旋轉樓梯之後,安南警覺地擡起了頭。
果然,本應該隻繞幾圈的旋轉樓梯現在圈圈繞繞無盡地往上延伸了去,看不到頭,同樣也走不到頭。
安南暫時是回不到自己的房間了,他爬的每一層都是一樓,寬敞明亮的客廳裡快遞箱始終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上。
還是隻能去打開嗎……
安南轉動眼珠看向沙發,那裡沒有人,但是他又好像看到了一個煙霧缭繞的白影正靠坐在快遞箱前,被安南注意到之後一點點地陷入到沙發裡面去了。
鬼使神差地,安南走過去坐在了剛剛幻覺裡看到的白影的位置上,他的正前方,放着的正是一把鋒利的美工刀。
快遞箱裡的惡臭味道已經迫不及待地向安南展示了裡面的内容,安南閉上眼,捏着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劃向紅色膠帶。
因為害怕劃到手,安南的動作很慢,但又因為過度的恐懼,他手抖得幾乎拿不穩刀,更遑論拆快遞的動作能有多順利?
就這樣緩慢地拉開半數的膠帶之後,指尖尖銳的刺痛像噩耗一樣傳遞而來,安南把美工刀扔到了遠處,就着被割破的手把那些膠帶硬生生撕扯了下來。
這種慢熱的折磨太讓人感到絕望了,安南現在希望能夠快刀斬亂麻,直接給他斬死了才是更痛快——
“手怎麼又受傷了?”
突然響起的人聲打斷了安南淩亂的思緒,他勉強靠着胡思亂想才能穩住的理智因為這道人聲的出現徹底崩潰,他忽然大叫一聲,直接跪在地上,緊閉着雙眼咬牙道:
“全都是我的主意,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要罰要打要殺要剮也隻管沖着我來就好,不要傷害我哥,他什麼都不知道……”
沉默短暫地過渡了幾秒,那道熟悉的人聲忽然笑了起來,“起來吧。”
安南沒敢動,他深知這聲音的來源在哪,自然就不可能起身,他不想面對一堆不完整的人體組織,以及那顆會發出聲音的頭顱。
“怎麼不動?”宿檐好整以暇地坐在桌上,用腿撥了撥安南的胳膊,“把眼睛睜開,頭擡起來。”
這種強硬的命令再不執行就不知道下一步是什麼了,安南也沒有别的辦法,隻能按照宿檐說的去做。
見少年眼珠在眼皮下緊張地亂動,睫毛撲閃得飛快,宿檐就更覺得好笑了。
“你以為會看到什麼?”
第一時間對上的就是那雙熟悉的黑色眼瞳,安南的魂短暫地遊離了一瞬,他轉動着眼睛茫然地掃向快遞箱,裡面空空蕩蕩地,什麼也沒有。
“你哥根本就沒對我做什麼。”
宿檐露齒笑了笑,補充完整了安年被趕出去之前說的那句話,“你看到的,隻是我想要你看到的。”
安南臉色微變,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宿檐從懷裡掏出幾張照片拍到了安南臉上,“想瞞我?沒那麼容易。”
早在葉娅變相告訴宿檐有人在背後監視他之後,宿檐心裡就有了一些推測,他當時認為可能性最大的是這個身份的父母派出的人做的事,但後面他經過調查排除了這個可能性,也就把懷疑對象移到了身邊人上。
他當時沒有立刻懷疑安南也是沒想到會有人提前預料他會在器材室對他動手,從而留下第一時間的證據。
換句話說,他還是小看安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