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收回手指，肌肉記憶讓他覺得腦袋還有點痛，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從回憶抽離的瞬間，仿佛沉入水中的人猛然蘇醒，紮出水面，終于覓得了新鮮空氣。

陳燦小心翼翼地拍拍他：“你怎麼了陸哥？”

“……沒事。”陸之搖搖頭。

門外突然又傳來電子音：“身份驗證成功，請通行。”

有人來了？

陸之和陳燦對視一眼。這裡再無處可躲藏，他們隻能先藏在了罐體後面。

從藍光那邊進來的，是一個女孩。

年紀不大，也是大學生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慘，仿佛被那粉紫色的液體從頭到腳淋了個遍，一邊抽着紙巾往裡走，一邊罵罵咧咧：“什麼破警衛，又是什麼射線光又是二十多個人工智障，真想讓我死在這？”

看她的樣子應該也是從大廳經曆了觸發警報後闖過來的。

但是聽話語，好像，他們的經曆并不是那麼一樣？

陸之突然意識到他最後聽到的那一句“系統升級完畢”。所以他們觸發的低級戒備，被系統意識到不對勁，所以升級了？

現在又被這個女孩闖過關。也就是說，系統還會進行下一波升級。

以後踏入這裡的玩家有可能會在第一層樓就受到更大的襲擊。

想到這裡，陸之心沉了一下。

好一個與時俱進的全息遊戲。放着向導不給人安排一個，淨拿系統做了這種事情。

那女孩穿着短袖，紮着活潑的高馬尾，手臂的肌肉極為漂亮。

陳燦看到她身上的液體，閉上眼，仿佛那些尖叫着的人臉還攀附在自己的手臂上，瞬間又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抖了一抖。不敢想象，這個女孩一個人在電梯可能滿身都是這樣尖叫的人臉。

啊啊啊啊！

陸之猜測，她應該也是玩家，還是單人來的。那麼應該可以交流一下。總不能就在這裡躲着。

他跟陳燦簡單進行了一個眼神交流，陳燦立即心領神會，扭頭率先走了出去：“你好啊！”

“誰？”女孩向後一跳，立刻進入戒備。

“我們也是玩家，也來這裡不久。還有這位，就是我的，隊友！”他雙手抖向陸之介紹道。

陸之跟她打招呼。

陳燦望着女孩，笑的一臉谄媚：“嘿嘿~”

陸之不用看他都想得到他那張臉的樣子。

“原來如此。”女孩放下戒備，道，“我的名稱是，璇玑。可以一起組個隊。”

“我是……”陸之想到了甜甜軟軟草莓糖，把名稱吞了下去，道，“我叫陸之。”

在遊戲裡說本名并不是很常見。但是他也不能說自己是甜甜軟軟草莓糖。

想到這裡陸之再次問候了一遍那個系統。究竟是哪個腦子抽的安排這種名稱。它還不如叫個什麼酸爽的黃瓜。

“嘿嘿，我是嘿嘿。”陳燦一邊說一邊笑。

她微仰着頭，有點怪異地看着這個嘿嘿。轉眼便換上笑容：“好的。你們在這裡有什麼發現嗎？這個中心的這是……有什麼用？”

她隻簡單掃了一圈這些容器，并不打算詳細研究，徑直走向了中間巨大圓形的控制台。

圓形控制台的上方，是一個AR投影的圖像。一直變換着，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

易璇微盯着它看了半晌。

陸之走了過來：“這看起來是一個克萊因瓶的模型，但是在不斷坍塌重組。”

放佛是為了應證陸之的話。當他話音落下，在陸之面前的控制台上方突然彈出一個面闆。

[克萊因瓶]

“無定向性的每一面，指向的是哪一面？”

“解鎖可獲得[死靈之書]碎片：時空殘頁。”

“請輸入密碼：”

“密碼提示：?⊥M”

什麼玩意。

這幾句話看得幾人眼皮一抽。

無定向性的每一面還指向一面。能指向哪面？想哪面不就哪面？輸入密碼？死靈之書有什麼用？能不要嗎？

“你應該也被注射了那所謂的銀色暮光。我們的任務是一樣的，七十二小時内拿到解藥。按我的經驗來講，這死靈之書的殘頁——應該就和解藥相關。而且絕對不止一張。拿到了這一張，我們還需要拿到其他的。”

“你是老玩家呀？”陳燦湊了過來。

易璇微有點好奇地挑眉：“難道你們不是？”

她這個提問的方式讓人感覺很微妙。陸之反問她：“我們必須是？”

易璇微換上了一個有點驚訝的表情：“這是一個SR難度的關卡，新人不會進來，至少等級30以上才會入内呀。這你們不知道？真是新來的？”

一語驚擾兩方人。

陸之覺得，應該是系統判别等級出錯了。這個關卡很明顯是一個并不完善的關卡，還在那升級改造呢。

陳燦嘴角一抽：“那我們還真是新人。”

“那看來你們一定有點本事。”易璇微十分認可地點點頭，“那這個瓶兒你們看得懂嗎？要解它？怎麼解？沒聽說過呀。能不能直接把這裡砸了？”

陸之走上前去，看着屏幕下面的鍵盤，沉思片刻：“砸了應該是不現實的。我也是個殘疾人，總動粗不好。但是我是學計算機的，可以提供一點技術支持。”

他盯着不斷坍塌重組的模型約莫有了三分鐘。然後，覺得自己大腦有一根弦随着這個模型的再一次坍塌而坍塌了。

他一腳踩碎了鍵盤，傳來噼裡啪啦破碎的聲音：“還是動粗吧。”

陳燦被吓了一跳，仿佛看到了上學時遇到一道特别難的數學題解不出來的陸之，一臉平靜地徒手捏碎了一盞台燈。

後來他默默地蹲在一旁修好了台燈，用鋼鐵給台燈焊接了一個金屬外殼。

當然，那個外殼後來不隻是經受了多少次的蹂躏，已經攔腰折了。

他一把拉住了陸之：“别。壞了還得你修。”

易璇微望着一腳下去已經破碎的鍵盤，有點猛：“……？”

殘疾人是這樣提供的技術支持嗎？

他到底是哪個部分殘了？

好在，如那個克萊因瓶的模型一樣，鍵盤在坍塌後也重組了。

陸之深吸一口氣，認命般的又盯着那個模型。這時他才發現，模型剛才随着他這一腳一起被打散了，沒有再重組成克萊因瓶，而是變成了一個莫比烏斯環的結構。

“……”陸之盯着這個緩慢旋轉的環狀結構，有點失語。

克萊因瓶，是一個在四維空間才會真正表現出來的曲面。在三維空間中，會簡單表現為自己與自己的相交，如果要在二維空間呈現，則會看上去斷交了一樣。

在四維空間中，兩個莫斯烏比帶唯一一條邊黏合起來，就會形成一個克萊因瓶結構。

陸之腦海裡突然莫名其妙地浮現出各種亂七八糟的定義，有一種亂中添亂的感覺。

他又看向那個?⊥M。

什麼玩意。ATM取款機？

他想起陳燦說，那個容器裡的人有點和自己相像。

他踩上鍵盤，将手指伸入了那個環狀結構中。正在一旁尋找線索的陳燦以為他又想不開要一腳踩爆鍵盤，極速奔來：“陸哥！你幹什麼！”

陸之沒理他。往不遠處的那個容器看去，液體中出現了短短一截手指。

那是他的手指。

可他沒有注意到的是，除了那一個容器外，還有另外兩個容器中也出現了他的手指。

無定向性的一面，會指向另一面。

易璇微從容器前站了起來：“我發現，這裡每個容器都有編号。但是有三個容器的編号是一樣的——有很多這樣三個為一組的。”

“編号？”陸之跳下控制台，走向那個和自己有點像的人那裡。下面隻刻着小小的一串編号，沒有任何更多的信息。

它的編号是“ADAM361202”。

他對這串數字有點敏感。

2036年12月2日。

是他出車禍的那一天。

陸之将目光移向前面的ADAM，第六感告訴他這與之前那個ATM機應該有點關系。

主要是，24個單詞這裡重合了兩個。

巧合也是一種關系。

他走到鍵盤前，輸入了361202六個數字。

六位的密碼也是合理的吧。

不過顯然，系統的判斷是這個答案不是很合理。從那個莫比烏斯環中突然向外伸出許多觸手狀的東西。乳白的顔色，如花一般張開，四處探尋着方向。

“這什麼？”陳燦把陸之朝後拉了一下。

易璇微聽到聲音，轉過了頭。

不隻是聽到了動靜或者是受到了什麼刺激，那觸須在空中一滞，猛然朝着陸之沖來。

控制台上那串“請輸入密碼”瞬間變成了紅色字體：條件不允許。

“提示！提示！條件不允許！即将開啟強制降低系統！”

陸之向旁邊閃過第一波攻擊，抽出大刀，砍斷觸須，白色液體濺了一地。

條件不允許？什麼條件不允許？

和那個警衛一樣，這個觸須也是僅針對着陸之而來的。砍了又快速再生，無論走到多遠的地方都會蔓延過來。

SAN值？

陸之左右閃躲幾次，趁着觸須亂作一團，壓低身體到了鍵盤旁邊，按下了“STOP”鍵。可系統再次閃了紅光：條件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