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燦當然知道陸之是在瞎說。
他不是真的不要臉,但他或許是真的不要腦子。嘴在前面肆無忌憚地飛,腦子在後面兩腿撒歡兒地追。
還追不上。
易璇微愣了一下。
草莓糖?甜甜軟軟?陸之嗎?
陸之推着輪椅悠哉駛入圓場,輪椅在粗糙的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場地四周高聳的看台上擠滿了觀衆,刺眼的聚光燈從四面八方打來,讓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空氣中彌漫着是熟悉的金屬和血腥的混合氣味,更多了些汗臭味,讓陸之不自覺皺了眉頭,實在嫌棄。
看着他坐着輪椅而來,觀衆席爆發出一陣哄笑和噓聲。有人朝場内扔了個空啤酒罐,金屬罐子“咣當"”一聲砸在陸之輪椅旁,濺起的沙土落在他褲腿上。
“另外一個,是我們力大無比、被寄予厚望的熱門冠軍選手——戴斯!掌聲歡迎!”
歡呼聲瞬間拔高了幾個分貝。陸之感覺腳下的地面開始震動,伴随着沉重的腳步聲從對面通道傳來。
一個龐然大物從陰影中走出——戴斯的身高接近兩米,裸露的上半身布滿傷疤,金屬義肢在燈光下泛着冷光。他每走一步,地面就跟着顫抖,陸之的輪椅也随之輕微晃動。
“看來這位草莓糖選手,不僅是一個可憐蟲,還是一個倒黴蛋。”主持人繼續煽動着氣氛,“第一場就遇到這麼強的選手,希望這場比賽結束後,草莓糖選手缺少的不止兩條腿。”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陸之:“……”
好他嗎貼心。既然這麼貼心下次能不能分紅藍雙方,他不想再聽到草莓糖。
陸之掃視了一圈觀衆席,那些扭曲的笑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他注意到頭頂的大屏幕上顯示着實時賠率:戴斯1.5,陸之98.5。
支持他的隻有零星幾個——大概是錢多到沒事幹的傻子。
戴斯已經走到了場地中央,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陸之。他活動着金屬手臂,齒輪轉動的“咔咔”聲清晰可聞。
“小可憐蟲。”他的聲音粗犷,“要不要直接認輸?否則,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斷你的脖子。”
陸之沒有回答,抵着輪椅,從一堆廢棄建材中折斷一根生鏽的鋼管。鋼管在他手中輕巧地轉了個圈,發出“呼呼”的破空聲。
易璇微從一開始主持人剛開口便坐不住了。一頓痛罵完主持人後,有略帶擔憂地回過頭:“讓陸之上,真的沒事嗎?”
“你說啥?”陳燦嘴裡塞滿了小面包,含糊不清地說,“你是說你在擔心,一個在實驗室、剛恢複雙腿直立行走功能,就一腳踹碎金屬實驗台的人,力氣會比别人小?”
易璇微想起那個被陸之一腳踩碎的金屬鍵盤,沉默了一下。
即使陸之已經說過一遍,他在遊戲裡并不是殘疾。但她還是忍不住去擔心。
場地上,戴斯被陸之的沉默激怒了。他大步走向廢墟,輕而易舉地抽出一根足有五六米長的巨型鋼管,示威般地舉起,在頭頂轉着圈:“看到沒,小倒黴蛋。這才叫武器!”
陸之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不到一米長的鋼管,又看了看戴斯,默默把鋼管扔到一邊,從背包裡抽出了大刀。
“請吧,慕斯。”他說。
戴斯:“……”
這個小小的渣渣好像說錯了自己的名字。
他更被激怒了幾分,擡手擲出手中的鋼管。
鋼管呼嘯着飛來,陸之看了眼周圍亂糟糟的地形。在最後一刻,他猛地踩住輪椅扶手躍起,同時用力将輪椅推向一旁。
“咣”的一聲巨響,鋼管深深插入他剛才所在的位置,旁邊的一堆金屬零件都被巨大的空氣波動掀開,噼裡啪啦震碎了一地。
陸之落地時,隻覺得從腳心傳來一陣刺痛,腿下一軟,用刀支撐着地面才立住了身子。
不太妙。
陸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他倒是忽略了自己重新适應雙腿是需要時間的。
久未使用的肌肉傳來陣陣刺痛,像是千萬根針在紮。他勉強穩住身形,卻見戴斯已經抄起一塊鏽迹斑斑的鋼闆沖了過來。
“我們的戴斯選手率先發起了進攻!”主持人的聲音亢奮得變了調,幾乎要破音,“他扔出一根鋼管……天哪!草莓糖選手從輪椅上跳下來了!他竟然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