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輩子能穿越幾次?
清泉葉以為自己不會再回來了。
他穿越前才七歲。
沒有什麼卡車貨車失戀加班的情節,也沒有什麼淚眼相望無語凝噎重病在身的戲碼加分。在他這個時候,穿越這個概念還沒廣泛傳開,他六歲時收到的禮物是父母給他買的裝有《超級馬裡奧兄弟1》的遊戲機,此時這款經典遊戲才剛發行。
處于深山中隐居避世的清泉家是咒術家族,但在他六歲覺醒家傳術式前,他都不知道這世界還有咒術那回事。
啟蒙時被老師問起未來要做什麼,清泉葉說他從沒離開過家裡,想到處走走看看,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冒險家。
結果不久,他就覺醒了家傳術式。
聽說術式這回事,清泉葉當場就不好了。
母親哭笑不得:“不要怕,隻是個術式而已。”
“那我不是隻能當魔法師了嗎?”
年幼的清泉葉還沒分清魔法和咒術的關系,他努力壓抑着失望,從上看隻能看見毛茸茸的腦袋:
“我不想當魔法師……”
聽到他的控訴,父親在一邊火上澆油,非得把他刺激哭不可。
母親瞪了父親一眼,牽着清泉葉的手:
“你二伯準備了櫻餅,我們去吃櫻餅。”
那幾天天氣很好。
清泉葉牽着母親的手走在族地,風拂過臉頰,陽光和蜜糖一樣柔軟,不會灼傷他的皮膚,也不會讓他感到疼痛,而是融融暖意。
……
之後的很多事都不記得了。
他的命運被扭曲,被放逐在世界之外,他的夢境被噩夢吞噬,人生隻剩下自由。
深夜夢回到他的來處,記得最清楚的片段竟然是雕刻木雕時起的水泡,滿手都是,有點疼有點燙。那段記憶再繼續挖掘,就變成森林高空的日出,灼熱強大的存在着,耳邊是家人們或尖銳或悲痛的低語。
「你自由了,葉。」
夢中的他沒有回頭,從太陽蔓延來紅光遍布天地,金光直直鋪陳在他的腳下,他一味的向前奔跑,如果摔倒就往前爬。爬到手指麻木,連思維都變得僵硬,擡起頭,看到站在巨石邊的金發女人。
“……小孩?”
明明不是日語,清泉葉卻能理解它。
此時背後哪裡有金光和叢林,他在一片沙地上,這裡一片荒蕪。
“……這是哪?”清泉葉問。
金發女人明顯怔了一下,她小心翼翼走近,遞給他一張手帕。
“這裡是艾歐澤亞,我是敏菲利亞。”
她猶豫的問:
“你需要幫助嗎?”
——他來到了一個使用魔法的世界。
睡睡醒醒半個月後,清泉葉終于理解了這件事。
清泉葉一度非常抑郁。
他失去了離家前的記憶,不知道為什麼來到這裡,也不知道要怎麼回去。
這個世界的熱鬧和他無關,他甚至根本不想學習這裡的語言。
好像隻要他假裝自己從沒變過,就能從夢中驚醒,片葉不沾身一樣。
敏菲利亞的朋友桑克瑞德很喜歡逗他,以老師的身份,把他從泥潭裡拉出來。
他是個架子貨花花公子,志願給女孩們一個暫時的家,純服務大衆,真過火了還得麻煩清泉葉給他當家裡忘記關的煤氣。
也是他訓練清泉葉選擇職業,被用不成任何魔法的清泉葉拎着武器砸。
後來時局不穩,桑克瑞德要去出差工作,提前為他找好了老師住處打點上下,臨别前無奈地安撫他。
“别多想,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等我們回來。”
拂曉血盟是他們的組織名,是個調節國家關系的保護世界組織,他們名聲在外敵人衆多,為了保護他,他們很少回來。
後來回來的人也少了,
少了敏菲利亞。
桑克瑞德曾在事情結束後晚上潛入清泉葉的住處,拿着酒,不說話。
他沒喝就醉了,低着頭,像是義無反顧滑入深井的,輕飄飄搖晃墜落的石頭。
有什麼追着敏菲利亞掉下去了。
清泉葉說他想去到處走走看看。
雖然魔法用不出來,但他可以用咒術,還有體術。
男人沒同意,但他不同意沒用。
清泉葉穿越的不講道理。
他第二天就去到了魔法世界的if線,曾經的敵人是黑暗,現在的敵人是光明,一年四季都是白天,滿大街都是咒靈一樣的怪物,找不到人類的城市。
如同新手誤入高等級副本,連滾帶爬勉強活了幾年,某天一擡頭,看見桑克瑞德胡子拉碴的站在前面,一臉複雜的看着他,背後還跟着一個小女孩。
“……敏菲利亞?”清泉葉指着小女孩。
“你怎麼……是琳。”桑克瑞德别過頭:“……和敏菲利亞。”
他們的故事已經成了理不清的一團亂麻,保護世界的使命和個人情感相互糾纏再分不清。曾經那個因送女孩走夜路到門前而成就感滿滿的痞子少年,如今隻能沉默地凝視着與女孩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那個影子。
桑克瑞德問他:
“你看起來不太一樣,眼睛的顔色……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