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亮堂的地方,捧着書給她聲情并茂地讀,不同角色聲線還不同,有時是溫柔的書生,有時是粗犷的屠戶,碰到有女角,他掐了半天嗓子,聲音嬌俏,給宜爾逗得眉眼彎彎。
有時宜爾聽得入迷了還以為自己在看戲劇,屁股上的疼痛似乎也漸漸遠了。
疲憊感襲來,宜爾閉着眼睛聽,聽着聽着就困了,紅璎沒回去前就睡着了。
她睡得早,醒得也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
屋外有鳥雀叽叽喳喳的聲音,書已經被放回了她手側。
頭發是散着的,想來是莺語晚上來看她時替她梳洗了。
宜爾雙臂一撐想站起來,但火辣辣的疼痛還是讓她又趴回去了。
她翻開書,欻欻地一路往後翻,找昨日紅璎念到的地方,接着看。
可屋裡實在暗淡,青灰色的霧蒙在書頁上,有些字模糊得宜爾得眯着眼睛辨認半晌。
才看了沒幾頁她的眼睛就開始花了,宜爾隻好放棄。她握着書,兩手交疊抵在下巴後面,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木門。
她的門很舊,中間有許多細長的縫。早晨的光會透過那些細縫一點點在地面長大。
她的門,大風來的天氣會嘎吱作響,還晃得很厲害。這是因為壞過一次,再裝上去就不太穩當。
那天是夜裡喝多了的客人走錯了,大半夜哐哐敲門。宜爾不知道是誰,問了話又不回,吓得不敢動,結果對方又開始踹門,力氣大得将門直接踹在了地上,她和那女人面面相觑,還好龜公及時趕到。
真是道可憐的門。
宜爾臉側趴着,閉上眼準備睡個回籠覺,可怎麼都睡不着。她還是睜開眼,盯着細縫透出來的光逐漸拉長,再拉長……直至她的屋子變亮,她才又拿出書冊繼續看。
又過了一陣子,買完菜的莺語回來,幫着她洗漱換衣,擦藥塗藥……
看着為自己忙前忙後的莺語,宜爾道:“總覺得我像你婆婆似的,讓你這麼伺候,麻煩你了莺語。”
莺語拍了下她的肩,“我都未必待我婆婆這麼好嘞,跑着去買菜又跑回來,簡直是你最好的朋友,對吧?”
“對。”
“那對自己最好的朋友有所隐瞞是不是很過分啊?”
“那倒未必。”
宜爾看着她鼓起臉,淺淺一笑,“好了,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好。”
莺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往她嘴裡塞了塊饅頭,自己也拿了塊吃,“你跟紅璎怎麼回事啊?我聽刀魚說看到他往你院子這邊走,快到時辰了才離開。”
宜爾說了那晚的事,莺語瞪大眼睛,但想想又平靜了,“像你會做的事。那他說要做你摯友就直接來照顧你了啊?”
“嗯。紅璎比我想象中還要人好。”
“他吧,”莺語回想了下平日相處的情形,他們交際其實也不多,莺語和愛聊八卦的雀琳更熟,“以前總覺得不大聰明,妝化得那麼誇張對吧?人家在笑他都沒發現,然後這次還被個寡婦騙了錢,不過确實是公子裡好說話的。”
宜爾想起之前在前堂看到有人笑他“美嬌娘”時。
莺語看她走神扁了嘴,“我才是你摯友對吧?不會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的對不對?”
宜爾一本正經:“得看莺語美人的表現了。”
“哎呀,大王~”莺語嬌滴滴地虛往她懷裡鑽。
兩人說說笑笑吃完了早點,莺語回去補覺了,小小的房間又重新變得很大。
但幾個時辰後又變得很小。紅璎拎了盒吃食過來,“餓了吧?莺語說早上她喂你,午時我喂你。”
他将東西放在桌上,拿出來擺。
“謝謝。”
紅璎轉過頭來,“你不問晚間誰來嗎?”
宜爾剛從書中抽離出來,有些呆,“莺語。”
“你這般聰慧,沒點意思。”
宜爾笑着搖了搖頭。
她的日子就這樣在莺語喂一餐、紅璎喂一餐中度過了。
宜爾能下床後,莺語給她削了根樹枝當拐杖,這樣她和紅璎不在時她也能四處走走,免得身子僵酸。
宜爾杵着杖在後院賞花庭來回走時,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葉為春半側着身子隐在牆後,目光來回掃視着所有人。尤其在剛從暖閣方向出來的人臉上多停頓幾眼。
他似乎是在找什麼人。
宜爾撐着身子往前走,聽到腳步聲,葉為春淩厲地轉過頭來,殺氣騰騰,又在看到宜爾的刹那消散。
葉為春别開眼。
發生那樣的事情,他還不知該如何面對此人。可葉為春最終還是看了回來,甚至向宜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