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從縣衙離開,夜已更深。
宜爾看着走在下方石階的豐笑,思索後快步跟上。
紅璎就望着她這樣往下跑。
雖說如今這個時機不是很恰當,可早打探早安心,也得找個由頭将人留下。
宜爾旁敲側擊:“豐姑娘大義凜然,劍術高超,也不知将來誰有這樣的好福氣得你青睐。”
豐笑疲累地回以一笑,“我們道門清修,不談情愛。”
“道門?”
“嗯,我多年前便拜入青松真人門下。此番也是為了姐姐才下山的。”
“是個尼姑啊?”冠玉館歇業後一直等在後門的莺語一聽,捂頭一歎。
宜爾糾正她:“是道姑。”
莺語又歎,“有什麼區别?反正她此生不嫁了。唉,白忙活,你倆還搞得這麼狼狽。”
她看着眼睛通紅的宜爾和滿身塵土、頭發亂糟糟的紅璎。
紅璎兩手一拂衣袖,笑了,“若是追每個姑娘都要如此,我怕是還沒脫離苦海就要殒身了。”
宜爾:“隻要追到了就是一生。”
“就是,紅璎你想幸福就不能畏難偷懶。”
“是,謹遵二位姑娘教誨。”他彎身作禮,逗笑二人。
折騰一番,腹中空空。
莺語去廚房熱面,紅璎和宜爾則回去先換衣裳。
紅璎陪着宜爾先回院子,她那扇破舊的門上夾了封信。
宜爾取下來,信封上寫着“宜爾收”三字。
她将紙展開。
【宜爾大義,璧也該有所回敬。紅璎意圖誘爾成妻,贖買自身,實在難為良配,萬望深思】
偌大的紙上,字寫得很大,本不打算看的紅璎一眼便瞥到了。
風将紙頁吹動。
“逐璧真是,想出這種法子離間我二人,以作報複。”宜爾無奈地歎了一聲,轉過頭卻見紅璎面色沉重。
宜爾眼皮一跳,不安萦上心頭,她攥着信紙,“怎麼了?”
紅璎望着她,若是往常,他遇見這種無端之事定會講句玩笑話,然而他沒有。
他眼神閃爍,似在猶豫。
宜爾幾乎是在發覺他猶豫的一瞬确認,逐璧說的是真的。
“你喜歡我?”
紅璎提了口氣,嘴唇張了又合,仍然不答。
宜爾心頭一落,“你不喜歡我,卻想要誘我贖你出去?”
紅璎真的不知該不該答。他不想對宜爾說謊,可若是承認,會毀了二人關系。因為宜爾一定從未想過要同他在一起。
确實如此。
他們認識的時間還很短暫,宜爾對紅璎有親近,有感激,就是沒有戀慕。
宜爾和莺語總是說笑,可她一直知道,自己不想随随便便嫁人,她一定要嫁個自己真心相愛的人。
一生實在是太長了,數十年光陰面對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如何能熬得下去?
宜爾沉着眉目,第一次質問紅璎:“不是說将我當摯友麼?你怎能如此?你!”她想罵罵不出口。
紅璎心亂如麻,卻又有種早知如此的哀涼。
他低下眼,“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這段時日他愈漸明了。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事,你想要利用我,讓自己自由,卻不告訴我。你覺得我的感情可以操控,我替你想東想西,忙前忙後,擔憂你,你卻有着别的心思。”宜爾越說越有些忍不住怒意,可她也不想在最氣憤時肆意地發洩情緒。
“我現在不想同你說什麼,你不要跟我說話。”宜爾進屋,直接将門關上。
紅璎站在原地,看着門,形單影孤。
*
宜爾和紅璎都沒回來,莺語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吃了三碗面,撐得胃痛。
翌日午間見宜爾來找,她趕緊上前去問,“你倆昨天怎麼回事?回去換衣裳,困睡着了?”
兩個朋友之間的争執,不該告訴第三個朋友,尤其是此時她還很混沌、還沒想清楚的時候。
她不想隻是向莺語抱怨紅璎。
宜爾搖搖頭,“沒事,今日就我們二人吃飯吧。”
“不帶紅璎了?你們吵架了?”她擔憂地皺起眉頭。
“别擔心。昨夜我确實和他發生了争執,但我要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了我再同你說。”
莺語點點頭,“以你的脾性,你别太為難自己就好。要是真的受委屈了,别太為紅璎着想,我替你悄悄去給他酒裡倒辣椒。”
宜爾心口悶結的氣消散一些,“莺語你當真懂我。”
“這麼多年磨合下來的嘛,剛開始确實是不太懂你,還以為你不喜歡同我說話,可後來相處越久,越覺得你真好,真可愛,不知不覺,感覺都要離不開你了。”莺語有些害羞地笑了。
宜爾眼熱,扯出笑來,“你不嫁人了?”
提到這個她有些微愁,“唉,有時想想嫁了人就要和你分别,是有些不想嫁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待到給柴爺送終吧?然後再看着你嫁人,我最後走。”
“不擔心自己變老姑娘了?”
莺語輕哼一聲,“我想明白了,像我這樣的好姑娘,再老也有人要的。”
宜爾笑笑。
她和莺語還是和以前一樣要好,她同紅璎也是,和以前一樣,會面時隻點頭,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