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溫見她已經背好書包,順口問了句:“一起走?”
“我……”
拒絕的理由還沒想出來,班級門口多出了個高挑的身影。
程硯馳靠牆單手插兜,眼神中蘊藏着幾分不耐。
“诶。”他連她的名字都沒叫。
魏眠栀看過去,心下了然。
如果程硯馳等她,那肯定是程叔叔或者闵阿姨來接了。
魏眠栀對紀溫歉然一笑:“不好意思班長,我還有事。”
“沒事兒,那你快走吧。”紀溫說,“路上小心,明天見。”
“嗯,明天見。”
……
明天見。
程硯馳将這三個字拆卸咬着牙吞進喉嚨裡,陰陽怪氣道:“下次你就讓紀溫送你回去呗,也省得我爸媽操心。”
魏眠栀騰地停下腳步。
程硯馳挑眉,側目看她。
女生攥着拳頭立在原地,長長的影子在身後拖着,單薄又孤獨。
她垂着頭,幾縷碎發随風飄蕩。
操心。
又不是她想讓人操心的。
從小到大,真正說她操心的人沒幾個,程硯馳就是其中之一。
“中什麼邪了?”程硯馳故意用書包上的毛絨暹羅貓挂件掃她的胳膊,但語氣裡有掩蓋不住的煩躁。
“沒有。”魏眠栀的語氣變得冷淡。
“那走啊。”程硯馳催促道。
“我……還有事,你先走吧。”
程硯馳覺得魏眠栀忽然變得莫名其妙的。
他歪頭去看她,女孩卻倔強地别過去臉。
“魏眠栀,你有話能不能直接說?”他耐心快要被磨完了,“兩個人在這兒喂蚊子,很有意思嗎?”
聽見程硯馳埋怨的話語,魏眠栀心底湧起更深的委屈感,頭腦發熱語氣不自覺旳重了一些:“我不是說了嗎,你先走吧。”
“你讓我先走?我先回去等着被挨罵?”程硯馳冷笑。
“那以後你别等我了,我會和闵阿姨解釋的。”
盡管這樣,魏眠栀還是軟着語氣同程硯馳講話。
她沒有立場跟程硯馳生氣。
程硯馳語塞,喉嚨裡像被魏眠栀塞了團吸滿水的棉花,讓他瞬間上不來氣,隻能瞪着瞳孔消化她的話。
今天是立夏,正式宣告着夏季的到來,晚風吹得人暖暖的,可魏眠栀此刻卻無心感受。
她沒等程硯馳回答,轉身離開。
下一秒,手腕被一隻溫熱的掌心攥住。
她心髒猛地一震。
程硯馳臉色冷漠,喉結微動:“先回家。少拿有事打發我,你還能再有點拙劣的借口麼。”
手腕上的溫度久久不褪,魏眠栀盯着走在前面的程硯馳的後腦勺,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剛剛兩人究竟在吵什麼。
她咬了咬下唇,傳來輕微的疼痛感讓她恢複了些理智。
兩人默不作聲地坐上程繼哲的車,副駕駛座上的闵瀾笑意盈盈地往後座探身,将懷裡的小蛋糕放在魏眠栀的腿上。
“阿姨?”
“順路買了小蛋糕給你倆,晚自習下課肯定餓了吧。”
程硯馳倒是先回答了:“飽了。”
“你吃什麼了?”闵瀾問。
程硯馳哼了聲。
闵瀾見兒子一副被惹毛的樣子,沒再多問。
魏眠栀拆開包裝盒,四枚精緻的紙杯蛋糕映入眼簾。
她拿了一枚,想了想還是先遞給了身邊的程硯馳。
剛才讓他生氣了,怎麼着也得先示個好吧,畢竟之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給。”
程硯馳覺得魏眠栀簡直就是先給自己一巴掌又給一顆棗!剛剛自己還一副倔強的模樣,現在又像隻乖巧的貓,溫順地給他遞蛋糕。
程硯馳胸腔裡燃起一股無名火。
闵瀾見兩人之間有點不對勁,連忙出聲:“硯馳,做哥哥的榜樣呢?”
程硯馳咬牙:“誰是她哥。”
魏眠栀将小蛋糕放回盒子裡,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下好了。
又把人惹毛了。
……
在外面吃過飯,回到家,魏眠栀沒急着回卧室,而是去找了闵瀾。
“眠栀。”闵瀾正将耳垂上的珍珠耳環取下,“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
魏眠栀斟酌過後才開口:“闵阿姨,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之後不用麻煩您和叔叔來接我了,我已經熟悉了學校到家的路,我坐地鐵、公交,或者打車都可以的。”
“怎麼突然說這些?阿姨和叔叔并沒有覺得麻煩啊。”闵瀾走過去,輕柔地攬住魏眠栀的肩膀。
魏眠栀搖搖頭,眼眶似乎有些發紅:“我已經給叔叔阿姨添了不少麻煩了,而且您和叔叔工作一天也很累,所以我……”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快要聽不見。
闵瀾言語盡是溫柔:“眠栀,你有時候和硯馳很像,特别是性格。可能是因為我們做父母工作忙的緣故,這孩子從小被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照顧的時間更多。老人總說程硯馳豆丁大小就開始獨立,小書包永遠都自己收拾的整齊幹淨,衣服疊的闆闆正正,作業也不用操心……”
“我還記得他七歲的時候發燒,自己跑去附近的醫院,說自己要燒壞腦袋了,但是老師布置的古詩還沒背會。”闵瀾無奈地笑,更多的是擔心與對自己的懊悔。
有人輕叩了下房門。
闵瀾和魏眠栀一齊朝那邊看去,程硯馳倚着牆,手裡還拿着一罐冰橙汁,他單手打開易拉環,清脆的響聲與他的聲音一起響起:“我當時給你打電話,你在手術室沒辦法接,我有什麼辦法。”
“是是是,是媽媽的不對。”闵瀾先是道歉,後用食指虛虛點他,半開玩笑地說,“不過怎麼偷聽我們女生之間的談話啊。”
程硯馳被倒打一耙,唇角扯出一個無奈的弧度,辯解道:“你倆說悄悄話不關門,怪我這個過路人聽到咯?”說完,他踩着拖鞋離開。
闵瀾嘁了聲,雙手親昵地撫摸魏眠栀的後頸:“栀栀,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說出來。是我讓你媽媽把你送到家裡來的,為的就是能更好地照顧你,怕你一個女孩子住有什麼危險。你不必有負擔。”
闵瀾的眼神、語氣,都如涓涓細流般溫暖了魏眠栀的全身,令她鼻尖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