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之人話音剛落，黎元儀和詹信不約而同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尴尬和警惕。

說話的人是崔女官，她是太後宮中老人，在太後身邊伺候多年，不曾想竟會被派出宮來聽房。

黎元儀攥緊衣袖，仍有些不敢置信，到底是愛護有加失了分寸，還是根本就是監視？

竟連她的洞房之夜都不放過......

“崔女官，本宮今日大喜，哪有洞房之夜叫人隔門聽房沒個羞臊自己的活法？你且退下，明日入宮拜見太後時，本宮自會說明！”

“太後娘娘一片慈心，為公主的身體考慮，這也是為皇家長遠計。殿下恕罪，奴婢便是明日被殺頭今日也得遵命把事情辦好辦妥，還請殿□□恤一二，早點休息才是。”

崔女官得太後庇佑與信任多年，待旁人大多冷淡，唯太後馬首是瞻，她這一番言論無不是在表明，今晚她的守夜聽房勢在必行，便是明日自己親告到禦前她也是渾然不怕的。

可恨，這刁奴......

眼下難道隻有熄燈睡覺這一個路子了？

她本沒做好要圓房的準備，是以方才瞧見詹信在地上鋪床，她心裡明顯是松了口氣的。

可眼下，卻是......

終于，無法，黎元儀朝詹信點點頭。她沉默着沒說一個字，隻伸出一隻手拍了拍身側的拔步床。

紅燭閃爍，黎元儀感受到床榻随着身邊人的到來微微下陷。

黎元儀強自鎮定，沖着貼門站定的黑影道，“那就辛苦崔女官守好門，本宮與驸馬這就歇下了。”

紅色的幔帳随即放下，暑熱天氣所用的輕紗雖層層重疊，但洞房之夜的紅燭将燃至天明，根本遮不住什麼光，拔步床裡亮堂得很。

黎元儀尴尬地根本不去看詹信一眼，連方才出浴後披罩着的外衫都沒脫，在床内側的位置，自顧自側身朝裡躺下。

拔步床微動，随即，她身後的被褥也塌陷下去。

拔步床上，兩人之間分明還隔着段距離，卻不知是不是屋内太靜的緣故，兩人的呼吸聲越發清晰。

黎元儀甚至能感覺到身後人的體溫。

“殿下，得罪了。”

詹信的聲音很低，話音落下，他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床榻發出“吱呀”一聲響動，他随即翻身，整個人懸空停滞于黎元儀身體上方。

黎元儀心跳驟停，險些叫出聲來把他推下去，卻見詹信的視線挪向窗紙上映出的人影。

黎元儀呼吸一頓，為了蒙混過關，演就演吧。

她一咬牙，手指陷進被褥裡，随即發出幾聲貓叫般的輕吟，見詹信瞧着自己發愣，低低道：“你抓住床柱搖它，要越來越大聲......”

詹信依言照做，扶上床柱的手青筋畢現。

黎元儀低頭扯散衣帶，外衫滑落被她團成一團丢出床帳。

詹信隻管将床柱搖得“吱呀”作響，眼神死死盯着飄動的床帳，根本不往黎元儀處睃一眼。

黎元儀的臉一早紅透了，她拉着鴛鴦錦被将自己隻餘香雲紗小衣的上身嚴嚴實實蓋住，她全身隻留了張臉還在外頭。

床柱沸反盈天的晃動聲，垂落的金玉帳鈎相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還有兩人的呼吸聲......黎元儀裹在被子裡，好熱。

這時，門外偏偏傳來崔女官意有所指的咳嗽聲。

詹信垂眸看向黎元儀，表情羞赧，不知何時也紅透了臉。黎元儀見他神狀像是在征詢自己，便以為是要自己配合一下，她捏鼻子哼唧地發出長長的吟額聲。

她心想，崔女官若是不耳聾便該能聽清楚。

詹信搖床柱的手一頓，随即更加用力地搖晃起來。

窗外人影晃動，似乎貼門更近了。

“公主...”詹信忽地低喚，他俯首間氣息拂過黎元儀绯紅的面頰，“有人在看......”

溫熱的呼吸擦過滾燙的耳畔，隔着半寸虛空，詹信的額角抵住她脖頸旁繡枕的一角。

外間便是窺見，也隻會當做他們在耳鬓厮磨，含情溫存......

黎元儀渾身戰栗如遭雷擊，心跳得幾乎到了嗓子眼。

兩人貼得這樣近，她避無可避地聞見他身上沐浴後清香，還瞥見他起伏緊繃的背脊早滲出汗來......

不知又過了多久，門被扣響，外間傳來崔女官闆正的規勸聲：“公主，房中事需節制，水已送入兩位的淨房，還請公主驸馬移步，準備安寝。”

詹信停下動作，頭離開抵住的繡枕，帳内呼吸聲漸緩。他額角滲出的汗沿鬓角和下颌滑落，又順着血脈偾張的通紅脖頸，直直淌進已然松散敞開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