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領掃視衆人一圈,目光在詹信身上稍作停留,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
“軍營之中,禁止私鬥!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恩怨情仇,隻要踏進京郊大營的門,任何人都得守龍虎軍的規矩!”
聞言,那些鬧事的子弟紛紛垂眸不語。他們了解這位将領的作風,他出身名将世家扶風耿氏,雖平日裡寬和待人,可一旦犯錯觸怒了他,絕對軍法嚴懲,再無二話。
将領名叫耿烈,見沒有人開口争辯,冷哼一記,還是放過了他們,“今日之事,暫且替你們記下!若還敢有下次,絕不輕饒放過!必要軍法處置,打滿四十軍棍!”
那些子弟聞言如蒙大赦,紛紛點頭稱是,這時催促午間用飯的号聲響起,耿烈揮袖甩手讓他們離開。
隻有詹信被他攔了下來,耿烈擡眸冷看他一眼,“驸馬,你初來乍到便挑起事端,想來是自恃身份、目無軍法。今日之事你當擔主責,罰你繞場跑二十圈,且不準用午膳。驸馬可肯認罰?”
詹信聞言,眉頭微皺,卻到底沒有争辯。他深吸一口氣,轉身開始繞場奔跑。
訓練的校場占地廣闊,一圈下來足要用上一炷香的功夫。
十圈過後,詹信雖然步伐依舊穩健,但額角滲出的汗水順着面頰不斷聚集到下巴處,滴落在他的腳下。身上的衣衫已然全部濕透,他喘氣聲漸重,雙眸卻依舊透亮、眼神堅定。
好似這樣的懲罰對他而言毫無挫敗感,更像是稀松平常的磨煉。
耿烈站在原處,盯着場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的身影,幾不可查地揚起嘴角,低聲自言自語道:“确是個好苗子,怪不得能逼得太後當衆反悔,非要他孤身入山擒拿大蟲不可,卻還是未料到,便是如此都沒能讓他止步。啧啧,有點意思!”
幾個世家子弟站在遠處放飯的營房外,瞧着詹信一圈一圈地受罰,臉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神色。
其中一位方才被詹信用長矛敲打過腰間的世家子弟,一邊揉着酸痛的肌肉,一邊恨恨看向校場:
“不能就這麼放過他!既然在這兒不能徹底收拾他,不如我們好好謀劃一番,待他出了這京郊大營,我看他如何回擊! ”
說話的人名喚鄭虔之,是荥陽鄭氏的二公子。
話音落下,他身邊幾位世家子弟相互對視一眼,卻都不肯應聲答應。
今日在軍營鬥這一出,好歹還有個“練兵”的托詞,可若是出了這京郊大營再合夥同那詹信作對打鬥,隻怕長公主殿下不久便會尋上門來興師問罪。
一位知道些内情的世家子弟斜觑了鄭虔之一眼,眯起眼笑道:
“鄭兄莫非是在為你家兄長打抱不平?
之前聽聞,那日宮中賞花宴上鄭家大郎也在,想來是太後也有過将公主嫁與你家的打算。可到底,事與願違、木已成舟。
我知你定是很瞧不上這書僮,但既然你家兄長都已坦然放下,另尋新婦,你又何必如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鄭虔之“哼”了一聲,本想說什麼,卻到底沒開口。
他盯着遠處還在繞場跑的那道身影,不知是因為怒火,還是因為心裡那個不能直言的秘密,白皙的臉漸漸變得通紅。
從小他家兄長便事事強于他百倍,便是同那有着“大夏璞玉”之稱的王冕相較,也可說是不遑多讓?。
若是長公主嫁與他的兄長,或是嫁與那王冕,他都會心悅誠服,此生不作他想。
可偏偏...千算萬算,未料會突然出現這麼個卑賤的洗硯奴插足其中,竟成功誘騙得長公主甘心下嫁,害她受盡閑言碎語不說,更髒污了她高貴的身份!
大兄長轉眼便另娶他人,王冕也遠走蜀地逍遙快活去,他們竟都不管被誘騙下嫁的長公主了!
鄭虔之暗下決心,再不能寄希望于旁人!
長公主單純善良不谙世事,這才受人蒙騙所嫁非人,他一定要幫她!讓她看清,這詹信根本配不上她,她值得這世間最好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