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馬年少氣盛,崔女官貌美如花,若是有心未嘗不可暗通曲款,等事成後鬧起來,再一番規勸引導,黎元儀這樁在太後眼裡萬分失敗的姻緣也可就此落下帷幕了。
雨蓮在一旁見黎元儀垂着眼眸,沉默不語,終是忍不住開口,“殿下可是沒胃口,這外頭還是太熱了,不如回内院用膳吧。”
黎元儀搖搖頭,拿起筷箸夾起一片雪白的冰鎮藕片送入口中,脆嫩爽口很是可口,隻是,她食之無味。
也罷,母後既然要試,她就姑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打草驚蛇。
待崔女官出手,也就是東窗事發之時,方才輪到她揭開謎面,一舉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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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信回來得晚,黎元儀本想和他一道用晚膳,未料雨蓮回報詹信稱在軍中已用過膳,一回來就往府西南角的空地去練劍了。
黎元儀随即作罷,她一人慢慢用膳,想起崔女官的事,“雨蓮,你知會一聲幾個和崔女官住得近的人,崔女官若有哪些不對勁的動靜,讓她們随時告知于你。”
雨蓮點頭應下。
用過晚膳,黎元儀在内室前的庭院裡踱步消食,待走得有些疲乏,便進了淨房洗漱,随後歪在美人榻上繼續翻書。
她有心和詹信聊一聊,畢竟今天是他入龍虎軍的第一天,也不知道他這一天過得如何,有沒有遇上什麼人和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手裡那本書都翻了兩遍了,卻怎麼也不見詹信過來。
外頭遠遠傳來的敲梆打更聲映入耳中,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
黎元儀“蹭”地一下坐起身,這都快亥時了,詹信磨磨蹭蹭地去哪了,難不成他在躲着自己?
她正胡思亂想着,水晶簾微動,映着窗柩漏進來的月光折射出道道細芒。詹信進屋了,他頭發上還沾着沐浴過後的濕氣,見黎元儀坐在榻上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身形不易察覺地微微一晃,濕發上一滴水珠順着鎖骨滑進微微敞開的雪白中衣衣襟。
他卻立刻垂眸低下頭,前額一縷濕發覆蓋在他半邊面頰上。
詹信叫了聲“殿下”就不再開口,徑直在櫃子裡取出被褥,動作熟練地往地磚上鋪開。
黎元儀抱着被褥,從美人榻挪到拔步床,見詹信都不往她這裡看一眼,他這是怎麼了,有點怪怪的。
見詹信動作飛快地側躺下,背朝着自己,黎元儀心裡那股怪異的感覺更強烈了。
他先前不都是正躺着睡覺的......
去了趟京郊大營,怎麼回來就别扭上了?
他不肯開口多說,她還不能主動問一問呢嗎......
于是黎元儀主動開口,“驸馬,今日第一次去京郊大營上任,聽聞龍虎軍中良将衆多,你感覺如何?”
詹信答得飛快,“龍虎軍中一切都好,殿下請放心。”
他頓了頓,接着道,“明日臣要更早些起身,恐怕屆時不能陪殿下一起用早膳。”
黎元儀應道,“無妨,你有事要忙,我自己會看着辦。”
詹信依舊背對她側躺着,聲音很輕似乎已經困乏到了極點,“臣有些累,先睡了,殿下也早些休息。”
“好。”黎元儀又應了一聲。
詹信聽着背後榻上的人“窸窸窣窣”蓋好被褥的聲音,懸着的心放下,慢慢閉上眼。
未料,下一刻,一根手指撩開他覆在面上的濕發。
詹信悚然一驚,立刻睜開眼,對上的卻是無比貼近的一張小臉。
她那水汪汪的杏眸正氣呼呼圓鼓鼓地瞪着,顯然是在生氣,他的心卻不争氣地劇烈跳動起來,臉一下子紅到了脖頸深處。他的喉結在她清晰的抽氣聲中小心翼翼地上下動了一下。
黎元儀微微發顫的指尖輕輕點上他側臉的傷痕,她的嘴一張一合的,詹信盯了一會才聽清她在說什麼。
她的聲音裡壓抑着熊熊燃燒的怒意,“你被打了!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