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匕首雖小,瞧着花裡胡哨的,但刀刃卻極其鋒利。
隻用來片豬頭肉,倒是可惜了......
“刀工不錯!”鄭枭擡起手腕,往酒盞中注入暗紅的葡萄酒,一飲而盡,“再來!多片些!”
一片又一片,薄如蟬翼的肉堆疊在盤中,鄭枭吃一片肉喝一口酒,吃一片肉喝一口酒,眼神漸漸迷離。
詹信微微轉動腕骨,正想動手的間隙,帳簾被掀起,乳母抱着裹在襁褓中的嬰兒徑直往帳内走來。
“今兒個是萬裡挑一的吉日,大将軍王可不要忘了給小福星點賞。”
聞言,本已雙眼迷離的鄭枭頓時又恢複些許清醒神志。
他自乳母懷中接過襁褓中的嬰兒,瞥見還站于一旁的詹信,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出去!”
“是。”
詹信指節微動,将那柄寶石匕首不動神色地收入掌中。他慢吞吞後退幾步,突然裝作不小心被酒壇絆了腳,步伐錯亂間猛地向前撲摔在桌岸上,幾個酒壺和碗盞杯碟應聲墜地,激起的碎渣四處迸濺。
襁褓中的嬰兒聞聲震動,嘴一張,“哇哇哇哇”大聲嚎哭起來。
“廢物!”鄭枭大怒,擡腳用力踹向詹信,詹信作勢閃躲,一個旋身的工夫順勢到了鄭枭身後榻背遮擋的陰影處。
這時,那顆醬炙豬頭恰滾落到鄭枭懷中,對上襁褓中的嬰兒,新的一記尖利啼哭聲瞬間在帳中炸響。
“好兒子,乖兒子,不哭不哭......”
鄭枭将醬炙豬頭飛擲到地上,順手拈起桌岸上一顆殘餘的鮮紅朱櫻,伸至嬰兒面前左右晃動着逗弄,“心肝寶貝,等爹踹了龍椅上那個廢物點心,就封你為太......”
話音戛然而止。
詹信左手如鐵鉗般揪住鄭枭頭頂松散的發髻,将他頭皮直立着從榻上拔起。
力氣之大,鄭枭自覺登時要被身後人掀開頭蓋骨去。
劇痛之下,未及他暴喝出聲,餘目中寒光閃過,脖頸兩側的要害筋脈瞬間依次被紮透。
他親眼看到自己的血噴灑着鋪浸過面前曾擺滿無數珍馐美酒的桌案,盛不下的濃血沿着邊緣一滴滴滲進腳下厚重而華美的伊斯法罕毯。
鄭枭沒能再掙紮幾瞬,他脫力栽倒在榻上,無聲無息地咽了氣。
詹信抱起鄭枭懷中的襁褓嬰兒,伸手拂去那孩子臉上濺到的血,那顆鮮紅的朱櫻就落在孩子柔嫩的臉頰旁,他沒有拿去。
他看向早已縮進角落、瑟瑟發抖不已的乳母,将襁褓遞給她,“照顧好孩子,快走。”
語畢,詹信不再停留,他拔出帳中懸挂的一柄寶劍,扯起鄭枭的屍身,徑直拖往帳外,左右一劍結果了守門的衛兵,随即展臂高舉鄭枭頭顱,大喊道——
“賊首鄭枭已死!爾等還不速速投降!繳械不殺!!!”
脫身前來彙合的傅椿生和劉三要見狀,立刻拔刀左右護衛詹信,振臂同呼。
原本還沉浸在歌舞狂歡中的整個叛軍軍寨逐漸安靜下來,聚攏的目光投注在此刻委頓在地、已然了無生機的鄭枭屍首上,衆人恍如身在夢中。
直到一聲凄厲的“将軍死了——”響徹夜幕,整個軍寨如被捅破的蜂巢般沸騰起來。
混亂的嘶吼聲中,群龍無首、亂作一團的叛軍像無頭蒼蠅般沖撞着,漫無目地四處竄開。
一道鳴镝自詹信手中直直沖上夜空,箭頭飛射着發出尖銳的鳴叫。
城外,披甲執銳的三千龍虎大軍安靜迅速地從一片黑壓壓的草叢中魚貫而出,湧入城池暗門。
*
壽福宮中,太後接到固臨派人最新送到的密報,展開匆匆掃過一眼,怒從心起:“這詹信,怕不是要反了天去!連哀家的懿旨都敢當衆擲于案下?”
太後氣得咬牙,“也罷,既然貪生畏戰...那麼,他便連馬革裹屍的死法都不配!”
“來人,随哀家一道去禦書房,哀家要親自看着拟定——賜死詹信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