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卓然為主着想的腦筋這麼一動,後果是……第二天段争瀾剛起身,就傻眼了。
誰能告訴她,一出王帳之外,這麼多打赤膊的赫連騎兵,騎在高頭大馬上,齊刷刷地給她道早安,是要幹什麼?
段争瀾嘴角抽了抽。雖然最近有些心焦,但她也沒迷糊到對手下人的心思一點也察覺不到的程度。
這種事情,蒼池幹不出來,可是賀同殊和溫卓然都有嫌疑。
段争瀾默默地左右環視一番,賀同殊臉上表情比她更誇張,眉間都皺成川字,一臉嫌棄。
但溫卓然的神态嘛……就比較值得細品了。
段争瀾和她僅僅是不經意地眼神相接,她便不好意思似的把頭撇開,過一會兒又回來偷偷瞄一下段争瀾。
很好,就是她。
段争瀾在心底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怎麼覺着,自己這個手下除了緊張之外,還很雀躍的樣子呢?
她連日來心思一團亂麻,除了新接手的勢力管理起來有些适應問題之外,就是今天要迎接梧國使臣惹的禍。
偏偏就在今日!大早上的還給她整這一出。
段争瀾揉揉太陽穴,隻覺得它在“突突突”地猛跳。
段争瀾不想過分苛責溫卓然,這畢竟是她親自從閻王爺手裡救回來的姑娘,她也不是完全把對方當作屬下來看待的,多少沾了些同伴之情。
“這是在幹什麼?”段争瀾忍了又忍,打算直接穿過這群赤着上身的兵士,去例行整頓各部,準備去設宴的地方等待來使。
但溫卓然眼疾手快,一下就把她的衣袖扯住了。
隻見溫卓然擡眼看她,目光中滿含期待:“瀾君,屬下特為今日梧國來使,準備了射禮助興!”
段争瀾:……該說她本性正直,不太會看主上臉色嗎。
“這麼多人,全是來助興……的?”段争瀾艱難措辭,要不是看在溫卓然傷還沒好全的份上,她就把手抽出來了。
其實眼前這群人嘛,要說絕對數量,也不算太多。溫卓然隻安排了十數名精挑細選的草原男兒,用來當這次給瀾君放松活動的靶子。
隻是打眼看上去,一片明晃晃的草原風味,連成一片,有點紮眼啊。
“是啊!”溫卓然興奮地湊到她眼皮子底下,像歡快的小型犬類,嚷嚷着自己所做的成果,“瀾君不用怕接見使臣的時間來不及!就帶着他們一起去,讓故國來的臣子也放松放松嘛!”
段争瀾一時無言,居然有些被她說動。
隕星原崇尚騎射,确實有在宴會上用射禮助興的風俗。
這麼一來,表示入鄉随俗……?連布料用量也是一樣。
行吧,難為溫卓然一番費心。
得到段争瀾的準許,溫卓然将手一揚,招呼衆騎兵跟随。四面揚塵,衆人來到王城南面的近郊亭中。
這裡是赫連王庭用于迎送遠征軍的酹别之處,視野開闊,平日裡也可以用作秋獵的場所。
段争瀾不得不感慨,溫卓然還是挺用心的,在這亭子裡看射禮,任誰都會有一種自己融入草原生活的錯覺。
“每人拿個果子放在頭上肩上,策馬移動,瀾君可以在這裡練練箭術。”溫卓然興緻勃勃地介紹自己的設計。
段争瀾聽着聽着,忍不住微微後仰上半身,這聽起來怎麼很像……赫連珏那種程度的昏君,才做得出來的事情啊!
荒誕不經、殘暴享樂?
果不其然,這幾個形容詞剛從段争瀾腦袋裡冒出來,溫卓然便話趕話接着道:“我聽軍中大夥說的,他們可拿手了,這活動之前天天有……”
“報!梧國來使昨夜已入關,目前在王庭外城等候指示。”
段争瀾還未對溫卓然的小巧思做出什麼評價,亭外便有先前安排赫連琮設下的斥候來報。
已到外城……按照段争瀾前些日子引兵進入的經驗,梧國使臣到達内城,也就是一會兒的事。
這下好了,眼前這批人撤都來不及撤。
“傳進來。”段争瀾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無波,其實心裡七上八下。
不管梧國派的使臣是誰,以人命取樂,再展示到人家面前的行為,幾乎就是在宣告“我和赫連珏一樣昏聩,你們看怎麼着吧”。
唉。段争瀾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這對她接下來的布局倒是不會有什麼影響,就是有點尴尬。畢竟赫連珏在北方這些時日,也沒見其餘五國對他如何發難不是?
如果來的不是那個人,過去也就過去了。
溫卓然畢竟是镖局市井出身,對這些東西不敏感也屬正常,以後再好好教導吧。
段争瀾就這麼百無聊賴地把玩小溫給她特别打造的弓箭,默默地在心裡祈禱,陳元曠千萬别派個喜歡添油加醋的大舌頭來。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還是沒有新的消息。
段争瀾已經逐漸習慣了眼前列陣的人靶子,為了放松下自己緊繃的神經,眯起右眼,張弓搭弦,還是很給面子地玩了玩溫卓然安排的活動。
隻是沒把箭放上去,不會傷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