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蜷起來縮成一團,直到自己渺小至無人可見。
但同時又期望着他把自己展開,每一寸。
“會不會……會不會痛啊?”段争瀾攀着他的肩,等着人替自己收拾衣裳,連說話都含糊。
“阿瀾你以前沒喊過疼。”陳元曠将一邊手給她攥着,示意她可以掐自己,“所以我想是不會的……難受就跟我說,嗯?”
“……哦。”
等段争瀾盯着煙紅帳頂,腦中一片空白的時候,才明白為什麼她以前不喊疼。
因為根本就說不出完整的話啊!
她洩憤似的咬他肩頭,換來對方拇指在頸邊的細緻摩挲。
她的血管,在下方汩汩地跳動着。
好奇怪,但是那點疼痛,很快就被别的什麼完全壓制過去了。
仿佛走馬觀花一般,一些碎片強硬地擠進她的記憶。
有人在笑,招呼身後的同伴快些走。
“喂,你不會不能飲酒吧,陳元曠?”
眼前的景象很模糊,但段争瀾不知為何,偏生笃定那說話的人,就是她自己。
記憶中的少年比現在要瘦削一些,抿着唇跟在她身後,也不說話,看着就冷冰冰的。
“瀾君。”他說,不贊同的語氣。
“那将軍公子有什麼好?言而無信,不配為人。”他語調中的酸味都要溢出來了,“這種人值得你去買醉?”
“說什麼呆話呢。”段争瀾拍了拍他發頂,不顧對方天天反抗的“再摸頭長不高”警告,隻覺得從雪地裡撿到的小孩好玩。
哦,陳元曠也老喜歡強調自己比她年紀大。
真不知道這人一天天的腦子裡想的什麼。
“本公主就是帶你去試試新上的醉仙釀,又想到哪裡去了?”
“都幾個月前的事了,我都忘了人家長什麼樣,你要記一輩子?”
最後人好像被她拖回屋裡了,紅着臉抱住她不撒手。
那種暈乎乎的感覺,和現在一樣……
段争瀾仿佛一艘迷航的小船,在風暴中搖擺,拼命地想抓住一個錨點。
為什麼她要自稱“公主”?
一片一片零碎雪花,紛紛落進她眼中。
“阿瀾,阿瀾……”陳元曠附在耳邊喚她,“我是你的。”
段争瀾被他拽回了現實,迷迷蒙蒙飄搖的意識轟然落地,踩到了實處。
她又開始掉眼淚,緊緊地摟着陳元曠勁瘦的腰身。
“是疼的嗎?”他有些慌亂地抹去她臉頰上的眼淚,“對不起對不起阿瀾——”
結果懷裡小人兒淚眼婆娑,哽咽着問:“我是不是亡國了?”
沒頭沒腦,但确實吓人一跳。
段争瀾的猜測,從她自己的視角來看,其實很符合邏輯。
她覺得,自己的記憶中公主身份應該是真的。再結合陳元曠所說的“家人都過世了”,可不就是亡國了?
比家破人亡還要慘,那可是國破人亡!
段争瀾這時本身就脆弱敏感,越想越不是滋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推開陳元曠的手,裹着被子滾到一旁,想自己一個人冷靜冷靜。
就這麼縮在角落等了一會兒,發現陳元曠乖乖聽她的話,還是留在床沿邊上,她又有些惱。
為什麼不過來抱她?
段争瀾哼了一聲,猶如某種召喚,他還高熱着的身軀馬上靠了過來。
“阿瀾想起來了?都有什麼?”陳元曠啞着聲音問她。
“我記得自己是公主,是嗎?”段争瀾戳了戳他的臉,眼淚算是止住了。
“……嗯。”陳元曠卻好像想了很多,過了半晌才回答。
“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是。”
段争瀾歎氣,攤手,“就記得這些。”
陳元曠滿是愛憐地,将她鬓邊一小撮濕發理了理,帶到耳後。
“阿瀾不用着急,以後會想起來更多的。”
到時候,她還會願意,跟他心平氣和地訴說自己的記憶嗎?
那可不一定。
陳元曠的眼神暗了暗,将她攬得更緊。
“不要貼着嘛,要沐浴。”段争瀾嘴上是這麼說,但還是懶懶地在他懷裡拱了拱。
好累,她快睡着了。
“阿瀾有什麼想做的事嗎?”陳元曠不知想了什麼,幽幽問道。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段争瀾皺眉,這像那種……生離死别之前會聊的話題。
奇怪。
“阿瀾全部想起來之前,和以前不一樣,很有趣。”
段争瀾頓了頓,也不想再計較。
“那我要你帶我去練功夫!”
她提高音量,“最好安排一些比武環節,來點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