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坐在輪椅之上,見段争瀾默許,自行搖動上前。
“辛苦你還要從東陵過來。”段争瀾沒有合上銀盒的蓋子,她就是要找寇樂清來商量此事的。
“我在兄長看護之下都快悶出病來了,出門一趟,反而神清氣爽。”寇樂清依然面無表情,但說出口的話,已經相當給她面子。
即使還是不太習慣表達善意。
如今晠國仍然延續南征炎國前的布局,東陵由寇樂存帶斯渾部族人駐紮,赫連琮在西部繼續當他的左賢王。
段争瀾将新都放在版圖正中,緊鄰國界線的地方,就是提醒國内衆人,擴張的步伐絕不止步于此。
如今摸到了陵國曾經控制死士的法子,段争瀾自然要研究一番。
寇樂清先前就提示過陵國迷辛,段争瀾甫一回國,便傳召她來。
“領主還記得陳遷将軍的‘水土不服’嗎?”
寇樂清幽幽道。
“你說陵國國破之後那次?”段争瀾撚起盒蓋。
“臣女當時聽見消息,便覺得症狀相似。”
段争瀾颔首,她也懷疑過這件事。
她失憶在太師府時,巫和與陳遷都被陳元曠收入帳下,這兩人又碰巧服了同樣的毒?
有什麼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段争瀾輕敲桌面,将這個念頭暫且按下。
陳元曠到底是否掌握這藥方,是另一回事。
她現在要關心的是,這陵國巫毒的方子,能不能拿到手裡。
“傳說陵國王室真正的宮殿,其實在王宮地下。”寇樂清将自己所知全數告訴段争瀾,“不過不知真假,領主是北方之主,您做定奪。”
地宮嗎……?
段争瀾将兩枚藥丸收好,不置可否。
“多謝樂清姑娘,我們随後再議。”
段争瀾整了整衣袖,狀似無意地問道:“樂清姑娘,傳你之前,你覺得本君死了沒有啊?”
寇樂清被這一問問住,表情短暫地有些失控。
什麼叫“你覺得我死了沒有”?
——
寇樂清其實真以為段争瀾遇難了。
不過現在這不重要,段争瀾想要的是,炎國的人都覺得她已經入土為安。
一國之君,在征戰之時,其生死有兩種狀态。
如果死了,最好是讓敵國認為她還活着;如果活着,也可以讓敵國覺得她已經死了。
段争瀾目前正在打後者的主意。
秘不發喪,與僞裝國喪,都是拿國君生命當幌子的布局策略。
有些人——比如狂浪——可能會覺得晦氣招災。
但段争瀾急需尋找一條可行的奇襲之路。
她的葬禮,可以是這條路的沖鋒号角。
“瀾君,你真要給自己選壽衣嗎?”溫卓然皺着一張臉,她是一點兒也不想參加所謂“國喪”。
就算瀾君現在硬朗健康得很,前幾天還把撲上來擁抱的賀同殊給不小心踹青了手……
她還是覺得不該這樣,折壽。
“想什麼呢,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段争瀾稍微有些後悔,或許她應該對心腹也隐瞞這次計劃,不僅能夠保證此事無從洩漏,甚至還能測試一番忠心程度。
不過她也不太忍心看小溫将軍痛哭流涕的模樣,更别提詐屍之後,接下來肯定要怪她一輩子。
“行吧,那一定要拿下炎國才行。”溫卓然知道自己也改變不了瀾君的決定,悶悶道。
“诶,對了,瀾君你将來一定要把炎國的陸公子給搶來!”
溫卓然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開始設想成功之後的美好願景。
段争瀾無奈地點點她的腦門,連印子都還沒開始布局,這姑娘就想起未來的戰利品了。
搶土地搶東西還不夠,還想強搶民男?
“什麼陸公子?”段争瀾撐着頭,有些抑制不住襲來的困意。
近幾日忙于籌謀布局,又要瞞住宮裡下人,她整夜都沒多少時辰好睡,倦怠已極。
不過聽溫卓然叽叽喳喳聊八卦,倒也還挺有趣。
“就是炎國那個首富,陸審呀。”溫卓然手舞足蹈地比劃,“我去梧國尋您之前,在炎國東部也兜過圈子,各地都是他的轶聞。”
段争瀾挑了挑眉,默許她繼續說下去。
炎國處在大陸正中,四面環繞敵國,钺國與梧國這種強國虎視眈眈,它自有生存之道。
這“生存之道”便是,廣袤的良田、豐足的水利,富庶無比,可以進奉交好。
因此,在這本身便以“富”為标志的國土上,能有首富之譽,這姓陸的究竟是要多腰纏萬貫?
“說他富可敵國,但是平生最愛自己的容顔,會用二兩銀換一兩雪花膏,隻要販子夠能說會道。”
……聽起來是個很好騙的富翁。
段争瀾對此并未放在心上,都說無商不奸,這說不定是陸審放出來迷惑世人的笑料而已。
“不過這不重要。”溫卓然仿佛她肚子裡的蛔蟲,下了同樣的結論。
“重要的是,陸公子貌比潘安,他花在臉上的錢都是實實在在有用的呀!”
“瀾君你别挂念梧國那個奸臣了,換換口味呗。”溫卓然嘿嘿笑道。
前腳剛踏進殿門的陳遷頓住,不知道他該不該留下。
很不巧的是,他打了個震天響的噴嚏。
段争瀾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陳遷有苦難言,他已經能想象到,溫卓然所說的要是成真,自己兄長能做出什麼瘋事來了。
能不能讓他提前離開紛争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