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葉然在心裡呵呵,你們和我,真是泾渭分明的兩條線!
白浔淡淡“哦”了一聲,心想,雖然葉然是出于身體的原因,但這些年,她們好像無形中把自己活成了對方的模樣。
葉衡的房子,白浔出國前賣了。白桐自然不同意白浔去住酒店。
“兩個選擇。你住我屋,我睡沙發。或者,你和葉然擠擠,反正你們以前也經常擠在一起。”
“我選三。我睡沙發。”
白浔向來會讨白桐的歡心,眼下,白桐就笑得前仰後合。
“淘氣。不行,沙發套我沒有來得及洗,你去葉然的房間睡。”
葉然旁觀兩人商量。沒有人征求她的意見,她的意見向來不重要。
白浔不願意和她擠。“我不介意沙發套髒,我睡沙發吧”,述之于口前,她轉念一想,憑什麼?憑什麼白浔一回來,我就得把房間讓出來?
一旁的兩人東家長西家短地聊個沒完,她去洗澡。
白浔轉到葉然的房間。
葉然嗜書如命,白桐就把床對面的整面牆都給她嵌了書架,五層,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碼得整整齊齊。
白浔找了半天,沒有發現葉然的日記本。
她們各有一本厚厚的日記,是中考後葉衡贈送的禮物,每天寫一頁,至少能寫五年。
她沒有當回事,拿來畫草稿了。
高考前的五月,再次住進白桐家後,她才發現,葉然居然乖巧地記錄着生活。而且,她忘了上鎖!
那晚和今晚一樣,葉然去洗澡了,她一面譴責自己不地道,一面又愉快地往下讀。
“我們的關系今非昔比了。”她自我開脫,“就當是進一步了解我的天使,幫助我以後更好地和她相處。”
自從離開孤兒院,葉然的話就越來越少,她知道她心裡憋着事,但半天問不出一句,逼急了,葉然便眼淚汪汪的,她隻好認錯:“好吧好吧,我不問了。”
再後來,天使常以微笑回答她的問題。
“傻笑什麼?張嘴,說話,乖喲!”
有段時間,葉然的緘口讓她大為光火。
但她不會當着葉然的面爆發,怕吓到她。
她化怒氣為動力,猛練一陣子舞,出一身汗,心裡會好受一些。及至和方可推心置腹,便在發小跟前大吐苦水。
久而久之,她也不問了。耐心這玩意兒,真的經不起折騰。
當然,自從擁有了戒指,她的耐心就無比充足。葉然不說,她就換着花樣鬧她,撓她的胳肢窩、親她的臉頰,像小雞啄食一樣啄她的嘴巴......
“好了好了,别再欺負我了。”葉然笑彎了腰,“已經不重要啦,我一高興,就把不高興的事全忘了。”
還是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但葉然說不重要,那就是不重要,沒有必要追根究底。她隻銘記一件事——讓心愛的女孩兒開心,至關重要!
十八歲的初戀,可以美好到,讓青春維持最美的模樣,也可以殘忍到,吞噬一個人對愛情的所有期待。
花灑沖刷着身上的泡沫,葉然站在鏡子前,看着裡面的人。
她已經29歲了,周圍的人都成雙成對,而她還是孑然一身,感情留着一大片空白,等着心心念念的人回來填滿,但現實卻讓人心碎。
“喬峤!”
她在心裡盤算,這位富二代在白浔身上花了多少錢?
随即想到自己的存款。
辛苦奮鬥了八年,她平時不算大手大腳,手頭的積蓄,如果全部拿來......
還是勸勸她吧,别再過這種錢色交易的日子了,她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大家都名正言順。
葉然回到房間時,聽到一陣杠鈴般的笑聲。
喬峤在電話裡說:“白總監,你出息了,雙擊六個六,遊艇火箭刷起來。”
葉然心一沉,故意磕到門框,意在提醒白浔她沒有偷聽的癖好。
白浔站在窗前,聽到腳步聲,轉過身,愣住。
隻見葉然裹着一條淡紫色浴巾,隻遮住胸脯到膝蓋之間的皮膚,長發垂在光溜溜的肩膀上,她一邊用手指撥弄,一邊慢悠悠地走過來。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葉然開口時,一股電流穿過了白浔的全身。
眼前的人聲音輕柔,仿佛夏天的清風,渾身散着淡淡的香氣,是沐浴露和洗發水的味道,雙眸如水,眼神清澈,小巧的翹鼻子上有幾顆星星點點的雀斑。
她的美麗炫目而強大,我躲不開!白浔想到了“秀色可餐”,暗罵自己下流,換成“清新脫俗”。
喬峤還在聒噪:“咦?怎麼不說話了?人呢?白總監?”
白浔挂斷,對葉然說:“好。”
再不跑,她估計會惡狼撲食,要命,快忍不住了!
房間裡再無旁人,葉然緊皺眉頭。
查崗查得這麼嚴!看來喬千金對白浔的興趣依然濃厚。
她換好睡衣,窩到床上,半小時後,等白浔洗好回來,問她:“剛才你在向喬峤報備?她不反對你和其他女生睡在同一......個房間?”
白浔覺得再不解釋就要出亂子了:“上次我跟你開了個玩笑,我們其實不是那種關系。我喜歡......”
話到嘴邊,她頓住。
怕和當年一樣一廂情願!
她自認為不是舔狗,傾心付出了,就盼着獲得些回報,哪怕隻有一點點,也比一無所得讓人安心。
正如她在文章中寫過的那樣:
如果深情不能不對,我希望付出更多的是我。但是,千萬不要騙我!
喜歡喬峤?葉然心又一沉。
比錢色交易更紮心的是她倆有感情。日久生情,情理之中。她想,完蛋,還沒開始搶,已然出局!
她仿佛看到一顆子彈正朝她射來,砰——擊中眉心。
心有所屬,但是和其他人睡同一張床?葉然三觀炸裂,心想,奔放成這樣,真的合适?
仰息間,房間裡的空氣混濁了幾分。她抱着被子去客廳。
一分鐘後,又被白桐攆了回來。
“不許作妖!”白桐橫躺在沙發上,“我要看會兒電視再睡,你别來煩我!”
白浔了解葉然的腦回路。就剛才那語境,十有八九會想歪。
猶豫了一陣子,她繞個彎:“微博上有條熱搜,是關于粒粒的......”
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葉然抓起手機查看。
是新劇開拍的宣傳。
葉然喜歡粒粒的古裝扮相,贊不絕口:“美翻了!”“帥炸!”“女娲畢設!”“絕世魔女!”
她給粒粒私信:目測會大火,加油!
粒粒秒回:陪我一起拯救蒼生,你怕了嗎?
葉然:任務好重,我先睡為敬。
兩人有來有往。
白浔見狀,心涼半截。
可她又不死心:“粒粒這人怎麼樣?我是說,鏡頭以外。”
“她呀。”
葉然想了想,除了三年前,粒粒撲上來親她,而被她踹下沙發外,全是好感。
“出身普通,憑借一腔熱情打拼出一片天地,充滿了正能量。”葉然說,“粒粒特别善良,做了不少公益,報道出來的隻是冰山一角。她自己淋過雨,卻願意給别人撐起傘,我很欣賞她這一點。”
停頓了片刻,又補充:“粒粒的拉丁舞跳得不錯,你那支廣告,要是請她來拍,效果應該會更好。”
“你和她搭過舞?”
“稍微試了一段。”
葉然回憶起當時的情形,苦澀一笑。
那天,她極度自信地踩了一雙恨天高,扭臀,踢腿,下腰,然後因為地面太滑和身體不協調而四腳朝天。
她賴在地上,以“摔太痛了”為由大哭一場,搞得粒粒手足無措。
痛是真的痛,但不僅如此。場景如昔,斯人不再。她想念她的舞伴,想念到快要發瘋。
白浔見狀,透心涼。
久别重逢,終究錯過!
房間裡隻有一床被子。
小時候,她們常常卷進被子裡做蛹,抱緊彼此,在床上滾來滾去。她們會笑啊笑,直到笑得打起嗝來。
長大後,白浔懂得了人事,感覺兩個人一起滾有些尴尬,便讓葉然做蛹,她用腳蹬,樂此不疲。
多年前的五月,葉然曾經勾起内衣的肩帶,色眯眯地說:“等到了今年生日,我們做一些有趣的事。”
葉然的儀式感無處不在,大膽和露骨也無處不在。
“你真是......”白浔面紅耳赤。葉然這人,開竅晚,但雷厲風行。她假裝懵懂,“可我不會啊。”
“我教你。”葉然臉不紅心不跳地吹噓,“沒辦法,太聰明了,無師自通。”
多年後的五月,兩人各懷心事,各自裹上一床被子,躺到床的兩側,心照不宣地劃分好楚河漢界。
挂在半敞窗戶上的窗簾紋絲不動,萬物皆俱,不敢驚擾房内的寂靜,連藏身在帷幔褶皺裡的影子都不敢妄動。
後半夜,有人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