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身上的傷口很痛,母親的狀況估計也不好,還是不應該讓她和王秘書住一起,不太好。
鄒痕翻來覆去,陷入失眠,想着黎若青接下來的報複,她有些焦慮,厭惡。
早知道,當時見面絕對不理她,明明一開始那個冷冰冰的嘴臉更好應對。現在這幅撕破臉的模樣,像條狂犬,難以接招,不知道怎麼對付。
硬的她絕對不吃,軟的現在估計也不會聽了。
她去浴室洗了澡,裹着睡袍,用毛巾包着頭發,穿着拖鞋回房間,她路過母親的房間,頓了一下還是走了。
床很窄,翻身就是一陣嘎吱作響,比黎若青家裡的豪宅差遠了,但是,在這裡很輕松,心情平靜。
屋外傳來腳步聲,有人在門口扣門,鄒痕爬起來開門,她打開門,母親在門外看着她,她穿着一套全新的真絲睡衣,恐怕是秘書買來的,鄒痕穿了床上放的純棉的睡裙,王秘書買的,很寬松舒适。
母親已經四十來歲,将近五十。整個人比年輕那會更加溫和,少了一些暴戾恣睢,唯我獨尊的氣勢。也許在裡頭過得也還算好,除了皮膚蒼白點,變瘦了點,狀态沒有她想象的差。
“寶寶,過來。”她招了招手。
鄒平幾步走進來,坐在床上,“這幾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鄒痕眼睛一酸,心裡覺得委屈。
“我還好,媽媽,你在裡面有沒有被欺負?”她走進去,關上門,蹲在地上握着鄒平的手,靠着母親的腿,像個孩子一樣。
“……我沒事,你呢,我隻聽了一些,當時我讓王秘書來接你,你不聽安排就算了,你怎麼又做了這麼多糊塗事?你爸來看過你沒有?”鄒平有些嚴肅,她習慣性摩挲着八角形表圈的棱角,棱角硌得指尖微疼,卻讓她混亂的思緒暫時聚焦。
手腕間的勞力士,上面的鑽石與小麥色皮膚形成對比色,手表在袖口下露出半截,讓鄒痕有些緊張。
三十萬上下的這價位的表,鄒平以前都不會戴的。這隻勞力士切利尼以前隻在她參加慈善晚宴時才從保險櫃裡取出——記得某次拍賣會上,她随手拍下的同系列陀飛輪款都不止這個數。
她沉默了。
鄒痕的目光膠着在那圈鑽石上,喉結輕輕滾動。上一次見面時,她還戴着那塊喬蘇送的浪琴,她好像終于意識到,那個在s市呼風喚雨的鄒平,一去不複返了。
聯想到了黎家人春風得意的模樣,還有黎若青的嘴臉,鄒痕心如刀絞。
鄒平見她一味不說話,不解釋,也生氣了,不理她,拿着王秘書給她買的手機看。
有幾張照片是酒會見過的領導,鄒平點了一個微書信息,打開視頻看了看,指着一個男人問:“你見過他。”
裡面是洛九小姐的哥哥,洛沉在台市和一個領導握手的照片。
鄒痕搖搖頭,嘴硬道:“這些人我怎麼會見過?媽媽,我們早點休息吧,我有點累……”
“逆子!”話音未落,鄒平一個耳光扇過來,又重又急,帶着怒火。
“你翅膀硬了,鄒痕。敢和我撒謊,和我對着幹。”私底下,鄒平向來是不屑于演一個慈母,她對唯一的女兒期望很大,她沒想讓鄒痕沾手家裡的事,是希望她兩手雪白,幹淨。
她盯着手機那照片,聲音裡淬着冰,“當年鄒氏資金鍊斷裂,就是洛家和林家在背後搞我。”
她本來準備慢慢的教着女兒,轉型别的行業,靠着鄒平的關系和金錢去走一條陽光大道。
如今一切都毀了。
鄒痕左邊臉頰通紅,麻木脹痛,眼眶水霧一片,她咬了咬牙,“我想自己解決,我總不能一直依靠你。”
其實鄒平還有幾個收養的孩子,她從前本來不打算生孩子,還是當年過于寵愛喬蘇,才有了鄒痕。
但是總有不方便的時候,鄒痕不能做的,就隻好讓手底下那些個養子去了,那些小女孩,鄒平就沒有那麼上心的了。
鄒平看她今天一直精神不好,走路也不算利索。這讓她有些疑惑,甚至有些不高興。
嘴巴有些傷痕,差點破了相,鄒平腰痛,微微低頭平視着她,良久。
犯了錯還犟嘴,現在還是下巴微擡着,脊梁筆直,目不旁視,對自己也苛刻,特别是,這孩子脾氣也硬的很。
鄒平一直覺得她像自己。
“我不在家裡看着你,你就這樣折騰自己?”她語氣平平。“為什麼當年不讓我接手,鄒氏沒有人能夠接的下來嗎?就算不看好我,還有你那些……養在外面的小孩。”
“鄒氏不是家族企業,有能者居之,更何況裡面牽扯太多,我不想你來承擔,你又太小,沒有管理公司的經驗,怎麼對付那些老家夥。”鄒平耐心的說。“我給你的,不會比那些人得到的少。”
“家?早就沒了。”鄒痕聽不進去,她蹲久了有點頭暈,腿麻了,溫情褪去後,她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鄒平。
語氣不好,态度不好。鄒平的手掌停在半空時,才發現自己指尖都在抖。不是氣的,是看着女兒臉頰迅速浮起的紅印,有幾分後悔,對她還是太粗暴了。
突然想起她小時候摔破膝蓋,也是這樣咬着牙不掉淚。她把手機往床上一扔,真絲睡衣的領口滑開一道縫,露出鎖骨處幾處淡青的舊疤,那是當年被拘捕時,抗拒之中留下的。
畢竟當時,不太體面,不想讓鄒痕害怕。
“站着幹嘛。”
鄒平聲音嘶啞,起身從冰箱抽屜裡翻出冰袋,沒看鄒痕,“黎歲的人三天前在城西碼頭運貨,被我扣了。還有……黎若青最近更沒精力找你麻煩,但你得跟我說實話,她抓你把柄了麼,那個小畜生也能拿捏你?”
“我……”鄒痕猛地擡頭,冰袋撞上臉頰時她瑟縮了一下,卻沒躲,鄒平眼神銳利地盯着她。
她摸了摸臉頰上的淤青,被冰袋冰得涼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