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司儀亮着嗓子喊出最後兩個字,賓客們發出震天響的恭賀聲,丁叔坐定在雙親席上,垂下頭感概得直掉眼淚……
俞澤忍不住偏頭向身側之人望去,丁翠薇本就生得貌美,今日在脂粉與喜袍的襯托下,肌膚白皙瑩潤如脂,面頰淡掃的胭脂,如新春盛開的桃花,嬌美欲滴,讓人挪不開眼。
她唇角含笑,纖長的眼睫低低垂落,有種嫁得如意郎君的嬌羞,溫婉又靈動……總之是俞澤以往從未見過的神情,或是察覺到他的眸光,丁翠薇掀起秋水般潋滟的美眸,直直對上了他的眼。
俞澤渾身微僵,立即扭開目光。
現下還未天黑,離入洞房時辰還早。
新人雙雙端起酒盞,在各個席面中穿梭着向賓客們敬酒。
丁翠薇擋在俞澤身前,“諸位勿怪,他身上還有傷,沾不了酒的,便由我這個做妻子的代飲,多謝各位在百忙之中前來參加喜宴,我不勝感激……”
“喲,這才将将成親,薇娘這就護上夫君了?得妻如此,俞郎君真真好造化,今後若不好生對她,我們大夥兒可都不依!”
俞澤溫和朝前颔颔首,笑意卻不達眼底,隻在丁翠薇每每飲酒時,溫言讓她莫要嗆着,而後遞上去塊用以擦拭嘴角的巾帕,看起來倒也是副情投意合的模樣,引得衆人紛紛稱贊。
此時院門口又來人了。
看穿着打扮,像是誰家的小厮。
“聽聞丁家今日有喜,小的奉曹家主母之命,特來送禮恭賀。祝二位新人琴瑟和鳴,歲月靜好,舉案齊眉,共赴白頭。”
之前丁家遭遇種種變故,賓客中就有不少人猜到是曹家在暗地裡為難,此時眼見今日曹家竟還有臉遣人上門送禮,神色便頗為不忿。
“薇娘嫁了人,曹安就算再怎麼惦念也無計可施,正正合了縣令夫婦的心意,可不得來慶賀麼?”
“可不是嘛,今後再也無人阻礙他曹家攀附高門,迎娶高門貴女咯!”
正在衆人冷嘲熱諷之時,有消息靈通的賓客,一臉諱莫如深道,“低聲些,曹家今後愈發得罪不起了,你們還未聽說麼,曹安在殿試上大放異彩,被當今聖上欽點為三甲探花郎,還是莫要嚼他家的舌根,免得引火燒身。”
此言一出,衆人面面相觑,隻得癟嘴噤聲。
曹家以往對丁翠薇照拂多年,在桃園縣又甚有威勢,于情于理都不能将人得罪狠了,丁翠薇收了禮,又給了小厮跑腿的賞錢,說了幾句與曹安撇清關系的隐晦之言,便将人打發走了。
這不過就是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這樣大喜的日子,又有好酒好菜招待着,氣氛愈發好了起來。
席間蘇大娘趁機将丁翠薇拉到屋裡,由袖中掏出本畫冊,塞到她懷中,低聲說道,“這事兒原是在成親前夜,由新婦的親生母親交代的。料想那老丁頭也沒好意思同你說,我實在放心不下,便想着囑咐幾句,你務必要在洞房之前将此書看上一看。
“此事甚為緊要,關乎女子一生,但卻并非隻是單單讓男子取樂的,我在醫館抓藥多年,見了太多因此事不協而耽誤半生的婦人,你盡早試上一試,他若不行,又或不能令你感到歡愉,便趁早換一個。”
蘇大娘語氣諱莫如深,丁翠薇一時沒能會過意,她忍不住好奇,當下将那書由中間翻了一頁,就被那香豔無極的内容燙了眼。
她迅速将那書關合,羞紅着如玉的面頰,低聲應道,“恩,多謝大娘,我都記下了。”
席上熱鬧了大半個時辰,因着各自家中還有活計,很快也就都散了。
這次準備的飯食分量倒是正正好,沒剩下太多,還能再吃上一兩日,旺财倒是過年了,搖着尾巴圍着各個桌子打轉轉,啃骨頭啃得肚皮發圓。
丁叔搬挪桌椅,打掃庭院。
丁翠薇拎了水桶去河邊打水,忙着洗碗。
俞澤也被安排了活計。他到底還是個傷患,丁翠薇也舍不得讓他幹重活,便在院中支了桌子,擺上筆墨紙硯,讓他将賓客們送來的禮金,一一記錄在冊。這些都是人情,今後都是要還的。
他沒有理由推辭,隻權當練字。
待家中一切都恢複整潔,已經到了晚上。
接連整整兩日的操勞,丁翠薇已是累到指尖都擡不起來,她褪下喜服,沐浴洗去了通身疲憊,額間眉角都還帶着濕潤,拖着步子踏入房間,幾乎是下意識就要癱倒……
可那張臨時搭建的簡易床架,卻蓦然消失不見,房間因此都顯得寬闊了不少。
“丁叔方才入内,将它搬走了。”
俞澤望向她,眼底覆着層淡漠的霜。
也是。
成了夫妻,合該同床共枕。
丁翠薇不知為何,腦中又浮現出下午話本上的畫面,她難面頰泛着紅霞,低頭“哦”了一聲,頗做了幾分心理準備,這才褪下外衣,挪着步子坐上床榻。
兩個人睡躺在一起,倒也并不擁擠。
察覺到俞澤靠近裡側,盡量給她留出了最大的空間,丁翠薇又覺得他實在溫柔細緻,心中的愛意又添了幾分。
俞澤性子本來就淡,她若再扭扭捏捏的,今後二人相處起來,那豈不是各自都要端着架子?
想到此處,丁翠薇的那幾分羞腆迅速消散,或也是終于得償所願,或也是心中太過歡喜,她嘴角不受控地上揚,眼睛都笑彎成了月牙。
徑直挽住他的臂膀,半個身子都貼上前去,眸光中好似閃爍着璀璨星辰,湊在他耳邊嬌憨甜問道。
“……所以,我現在可以喚你作夫君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