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歲嘭地一聲關上了大門。
她站在包廂外,深呼吸兩下後,恨鐵不成鋼地看向曾甯。
“這就是你給我請的律師?”
曾甯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是他啊,陳睦,陳律師。”
“你路上怎麼不說他的全名?”
“這樣聽起來……比較禮貌?而且您也沒問啊。”
沈見歲由于太過無語而不知該如何反駁。
“您認識他?”曾甯對她的反應非常困惑。
沈見歲想了想,說:“怎麼說呢……人和人之間存在着一種關系,他們雖然非常了解彼此,但這種了解隻是攻擊對方的一種手段,所以為了自己能活下去,必須遠離對方,保持安全距離。”
曾甯猜測:“仇人?死敵?”
沈見歲說:“差不多吧。”
曾甯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你們原來是這種……”
沈見歲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下一秒,一個洪亮而粗魯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走廊上。
“小沈總!哎喲!真是太巧了,沒想到您也會來這兒吃飯,我剛才聽着聲音就覺得是您!”
對面的包廂拉開大門,一名隻穿着西裝襯衫的中年男人沖了出來,熱情地握住了沈見歲的手。
他一副喝大了的樣子,臉色如豬肝,嘴裡喋喋不休:
“今天的周年慶真是太震撼了!我本來以為新産品明年也出不來呢,沒想到您一來,就給咱們打了一針強心劑!真不愧是沈董的女兒!我今兒高低得敬你一杯!”
曾甯擋在沈見歲的身前,卻還是攔不住高總噴射滿嘴的酒氣。
“對了小沈總,之前跟你說的讓我兒子進财務部那事兒,你給老高我一個面子。還有我上次說的那筆投資……”
“小沈總,您别走啊!”
“抱歉啊高總,沈總今天有約了,咱們改日再約。您有什麼事兒就先找我吧,我陪您聊。”
曾甯複雜地看了沈見歲一眼。
在沈見歲讀懂這個眼神之前,曾甯已經一腳踹開包廂門,将她一把推了進去。
嘭的一聲,大門被再次關上。
嘈雜的聲音被隔絕在外,屋内安靜地像另一個天地。
沈見歲進來得猝不及防,站不穩的雙腳踉跄了幾下,一隻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她擡起頭時,聞到一股淡淡的木質香氣。
有好一會兒,她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注視着陳睦,世界像按了暫停鍵一樣安靜。
過去有多久了呢?
心中冒出了一個聲音。
大概有6年了吧。
陳睦的面容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隻是又瘦了許多,蒼白的臉棱角分明,襯得他本就不親切的五官更加銳利冰冷。
回國四個月,不管沈見歲是否刻意,她都避開了所有和陳睦碰面的機會,甚至連他現狀都不願了解,隻要聽見“陳睦”兩個字,就閉目塞耳,裝聾作啞。
但事實證明,隻要同在鶴城,同在一個國家,她就沒有辦法再像過去一樣,當這個人不存在。
當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不存在。
其實剛才曾甯的猜測并不對,沈見歲和陳睦之間的關系,說是“仇人”或“宿敵”都不夠準确。
他們隻是,前任而已。
“你是……陳睦?”
短暫的出神後,沈見歲甩開陳睦的手,露出一副非常驚訝的誇張表情。
“好幾年沒見面了,一下子沒認出你,你變了不少。”她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爽朗。
陳睦靜靜地看着她,說:“你還是老樣子。”
沈見歲撥了撥頭發,不經意地避開他的目光。
“真是挺巧的啊,讓秘書幫我約個律師,竟然也能遇上你。”
“也不算巧。案子送到雍禾後,是我主動争取來的。”
陳睦說得平靜,就像是在拉家常一樣。
“你回國後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果然隻有在這樣的場合,才能和你見上一面。”
他這話說得奇怪,像是在諷刺沈見歲工作狂,又像是暗指自己一直在找機會見她一面。
沈見歲怎麼想,都覺得是前者。
她雙手抱胸,語氣也冷了幾分。
“我想我的秘書應該是弄錯了,我要咨詢的事和你的專業領域不太符合。不好意思,白喊你一趟,咨詢費還是按兩個小時算吧。”
陳睦慢悠悠地坐了下來,給她倒了杯茶,說:
“既然我都來了,不管哪方面的事兒都可以聊一聊。如果你覺得我不合适,我也認識許多優秀的同行,可以針對性地推薦給你。”
“就不麻煩……”
沈見歲剛要拒絕,就被他打斷了。
“反正我想你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
陳睦看了一眼大門。
沈見歲皺了皺眉,打開包廂大門,隔着一條縫看着外面。
喝大了的高總被曾甯拽着,仍在鬧騰。
“小沈總是不是在裡面,我去和她說兩句話。你攔我幹什麼?就一杯酒的功夫有什麼抽不出來的?她小的時候我還抱過她呢!”
沈見歲連忙又關上了門。
她回頭瞄了一眼陳睦,陳睦也正看着她。
“……”
好女不吃眼前虧,沈見歲清了清嗓子,坐在了他的對面。
陳睦将茶杯推到她的面前,氣定神閑地說:“聊聊吧。”
沈見歲說:“這事兒吧,不太方便跟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