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夜像被砂紙磨過,粗粝的風卷着血腥味灌入營帳。
鏡渝盯着案上的虎符,符面"煜"字泛着幽藍磷光。自那具傀儡崩壞後,這枚從陸延之屍身上尋得的虎符便夜夜低鳴,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符中破殼而出。他伸手觸碰的刹那,沉霜劍突然自鞘中飛出,劍尖直指西北——那裡是皇陵的方向。
“将軍!砂暴要來了!”韓昭沖進帳内,卻見鏡渝赤着上身站在銅鏡前,右眼黑綢已解,露出赤金異瞳。蠱紋自心口蔓延至頸側,在月光下如活物般蠕動。
“備馬。”鏡渝扯過玄色披風,腰間鎖燕刀與沉霜劍相撞,發出清越铮鳴,“去龍脈缺口。”
韓昭瞥見他背上新添的傷痕——那夜傀儡的獠牙留下的傷口竟呈人面狀,隐約是燕沁的輪廓。
皇陵廢墟上,月光被扭曲成慘白的漩渦。
銀羅赤足踩在斷龍碑上,銀發如瀑垂至腳踝,發間綴着細小的骷髅銀鈴。他手中把玩着一串骨鍊,每顆骨頭都刻着皇室子弟的生辰。夜風掠過時,鈴铛與骨鍊相撞,奏出詭異的安魂曲。
“來得真慢。”他未回頭,豎瞳倒映着沙地上蔓延的血紋,“鏡将軍可知,龍脈缺口每開一寸,燕沁的魂魄便消弭一分?”
鏡渝勒馬停在十丈外,沉霜劍感應到邪氣,劍身泛起霜色寒芒。他看見銀羅腳下躺着數十具幹屍——皆着羽林衛铠甲,心口被掏空,擺成北鬥七星的形狀。幹涸的血滲入沙地,繪出巨大的雙燕圖騰。
“你要鎖燕刀?”鏡渝翻身下馬,靴底碾碎一根枯骨。
“錯了。”銀羅轉身,月光照亮他半邊臉——左眼碧如翡翠,右眼嵌着枚血色琉璃珠,“本座要的是你。”
他突然甩出骨鍊,鍊條末端拴着個青銅匣。匣蓋彈開的瞬間,鏡渝瞳孔驟縮——匣中盛着枚跳動的心髒,表面覆滿金紋,與他自己心口的蠱紋一模一樣!
“認得嗎?”銀羅指尖劃過心髒表面,金紋如蝌蚪般遊動,“這是燕沁八歲那年,陸延之從他心口剜出的'真龍蠱'。”
鏡渝的劍鋒已抵住他咽喉:“找死。”
“你不敢殺我。”銀羅輕笑,琉璃珠右眼淌下血淚,“殺了我,這心髒會立刻化為血水,而燕沁留在沉霜劍裡的殘魂……”他故意拖長語調,“将永世不得超生。”
沉霜劍突然劇烈震顫,劍身浮現細密裂紋。鏡渝的赤金右眼閃過寒光,竟徒手抓住骨鍊!銀鈴驟響,骨鍊化作毒蛇纏住他手腕,蛇牙刺入蠱紋的刹那,記憶如潮水倒灌
——
永昌元年冬,鏡府地牢。
燕沁被鐵鍊吊在刑架上,胸口插着取蠱刀。少年天子咬着染血的發帶冷笑:“鏡老将軍,你猜是朕的命硬,還是你的蠱毒快?”
鏡渝踉跄半步,喉間湧上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