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風清,明明已近亥時,街市上仍熙來攘往。
吳昭音大步流星,突然頓住腳步道:“既然你要去大理寺,想必也不宜久居别處,明日你便走吧。”
餘晖錯愕道:“姐姐今日為何如此?莫非是認親不成?”
吳昭音這才想起,餘晖現在還不知她來臨安的目的,隻提過要去方府認親之事。
“不是。”
“那你為何——如此生氣?”
吳昭音眼睛一轉道:“今日我路過大理寺,見一個女子千裡迢迢去伸冤,結果連面都沒見着就被趕了出來。那大理寺——”
餘晖咬了一口綠豆酥道:“不會就是你吧?”
吳昭音見被戳穿,心虛地轉頭繼續趕路。
餘晖跟上道:“你别以為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聰明。”吳昭音步子更快了。
“所以你方才——诶,那可那是蘇大人,蘇大人最近人情的了。”餘晖邊吃邊追邊說道。
吳昭音詫異道:“蘇大人?蘇彥清?”
“啊~”
“不對,今日傳話的捕快稱是蘇彥清看的狀子,後來我在門口又碰着蘇……所以——”
“所以——應該是有人想嫁禍他。”餘晖吮了一下手指。
吳昭音聳聳肩:“興許,大理寺是一丘之貉呢,你也快了。”
餘晖頭一偏笑道:“蘇大人都管不了的事,那京城裡就沒幾個能管了。”
“你倒是忠心耿耿。”
“是我慧眼識珠。”
“話說你何時知我去大理寺的?”
“你猜?”
兩人有說有笑的消失在月色中。
翌日清晨,吳昭音和珠兒去早市上販賣繡品,衆人見其模樣俊秀,很快便将繡品一搶而空。正當她們高興地準備回府時,旁邊小攤上的人議論着谏議大夫府上昨晚走水失火,方大人被活活燒死。吳昭音聞言身子一僵,差點沒站穩,半晌才反映過來,倉皇地同珠兒趕到了方府。
吳昭音望着一片素白的方府,無邊的回憶湧入心頭,頓覺渾身冰冷。明明昨日還是恬靜祥和,今日卻遍處悲啼。方夫人認出了吳昭音,一番敬香叩拜後,吳昭音便與珠兒找個僻靜之處坐了下來。
吳昭音心裡直發怵,一個五品大臣的府邸怎麼會無端失火呢?而且别處都沒燒着,偏偏是書房。究竟是天幹物燥,紙卷易燃,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不是武公子嗎?”
吳昭音循聲擡頭,蘇彥清一身素白,從人群中款款走來,腰間鸾帶飄動,棱角分明的面龐之上,纖長如墨的睫毛之下,一雙深的不見底的眸子好似故人。吳昭音有過一瞬間的愣神,随即馬上收起自己呆滞的表情。
“這是大理寺少卿蘇大人。”吳昭音站起來連忙介紹,心想幸好昨晚跟珠兒交代過。
“久仰大人盛名,今日相見真是三生有幸。”珠兒裝腔道。
“這是在下表弟,姓朱名穆。”
“原來是朱公子。”蘇彥清謙謙回禮道:“不知武公子為何在此?”
“方大人乃家母表親,大人不幸遭難,理當吊唁。”
一家仆從旁走過,蘇彥清随口問起:“方大人昨日見過何人?”
吳昭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家仆瞥了吳昭音一眼道:“就他。”
“武公子昨日甚是忙活呀!從谏議大人府上,再到大理寺,又到聚仙樓。”
“大人記起來了?大人若是懷疑,現在便可把在下捆起來。”
蘇彥清笑着搖搖頭道:“那也不必。昨晚起火在戌時,那時——你與我在一起。”忽又話鋒一轉:“不過,這場火确實蹊跷。”
“哦?大人可是發現了什麼?”
“你們随我來。”
蘇彥清将吳昭音和珠兒引到了方鶴堂的書房,兩個家仆正在裡面打掃收拾。
“少卿大人。”
蘇彥清點點頭,仆人們繼續清掃。
吳昭音環視了一下書房,大部分書卷都完好如昨日,隻有帷幔處被燒着,起火點是一個火盆,空氣中還有一點淡淡的酒味。忽然,她想起黃花梨書架上應該還有一瓶女兒紅,但此時卻不翼而飛。于是忙問:“大人的女兒紅何在?”
仆人答道:“把火撲滅時,酒瓶已經空了。”
“空了?那發現方大人的時候,他倒在何處?”蘇彥清的眉毛擰到了一處。
“這。”仆人指向了火盆附近。
珠兒問:“大人可有喊叫?”
“當然了。火都那麼大了。”
蘇彥清與吳昭音互看了一眼,恰逢方夫人也走了進來,語氣稍顯強硬地将三人請了出來。
珠兒一臉困惑道:“這方夫人好生奇怪,這火莫不是她放的?”
“珠兒不可胡說。”吳昭音肅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