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我就去看看她,就看一眼。”少年啞着嗓子,門外人沒有回應。少年又絕望地看了看窗戶,轉身猛地摔碎了瓷盞。
門外人焦急道:“你幹嘛,蘇彥清!你别那麼沒出息,人家還活着呢,你倒先上趕着去送死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虧你讀了那麼多聖賢書,想救人先自救,你不要讓舅父看不起……”
少年無奈地頹坐在床邊,抱膝痛哭,手中攥着的白瓷因用力而淌出猩紅的血來……
“蘇大人,快醒醒——”
“大人這是怎麼了?”
“快按住大人——”
蘇彥清清醒過來的時候,面色潮紅,雙目含淚,雙手被衙役們死死的箍着,指尖還滴着血,大家見他确實醒了才敢松開。
許是沒見過少卿大人如此狼狽,衙役們一個個面色惶窘,好像剛剛發狂失态的是他們自個兒一樣。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吳昭音從人群中擠進來,端着一小碗黑水道:“大人,這水可以解你的毒,快喝了它。
陳聘紅着臉阻攔道:“這什麼呀就讓大人喝。黑糊糊的。”
“木炭啊。”吳昭音一臉認真。
“木炭?”衆人驚訝道。
“對,你們大人中毒了,再不喝就來不及了,來張嘴。”吳昭音說着就要往蘇彥清嘴裡喂。
陳聘一把接過碗道:“哪裡有毒?就算中毒了,萬一你這個毒性更大呢。大人可能隻是累着了做噩夢呢。對吧大人。”
“那大人夢到什麼了?”吳昭音語氣有些焦急。
“我,我夢到——”蘇彥清也不清楚自己夢到的是什麼,準确來說感覺不是夢,因為心底的痛苦那麼地真切,好像經曆過似的,更像是回憶,或者是……
“是幻覺對麼?”吳昭音盯着蘇彥清的眼睛柔聲道。
蘇彥清咬咬牙,将黑水端過來一飲而盡,吳昭音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大人!”衆衙役們擔心地疾呼。
“茅根和甘蔗,都買回來了。”餘晖氣喘籲籲地跑進堂來。
陳聘朝一旁的小衙役使了使眼色,小衙役一聲不吭地過來搶餘晖手上的藥,餘晖偏着身子一躲道:“幹啥?”
“去煎藥呀。”陳聘說着就自己上手拿過藥。
吳昭音眼眸一彎,輕輕笑道:“方才陳大哥如此不信我,為何現在——”
陳聘懶懶道:“剛剛那麼難喝的東西,大人都喝下了,我還能奈你何?”說罷就大步離開了。
蘇彥清擦了擦手上血,波瀾不驚道:“大家都散了吧。”
“散了散了,都散了。”餘晖把衙役們都趕了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蘇彥清虛弱地倚在椅背上,溫聲道“武賢弟請坐。”
吳昭音并沒有坐下來,反而蹲下身來,從地上拾起一個破碎的瓷杯:“大人是不是要問我中毒的事?”
“嗯。”
“大人剛剛是不是喝了這杯茶?”吳昭音将碎瓷放在了桌上,又道,“這杯壁上沾着胡茄花。”
蘇彥清拿起瓷片看了兩眼,啟唇道:“胡茄花?”
“對,胡茄花盛産于東南之地,它全株都有毒,尤其是籽,少量使用能止咳鎮痛,但過量了便會使人眩暈頭痛,出現谵語、幻覺、甚至昏迷至死。”
蘇彥清一臉驚愕。
吳昭音又問道:“大人可還記得誰碰過這水?”
蘇彥清稍加回憶道:“我舅父,他定不會害我。不過,這水是寺丞大人命人倒的。”
“那大人就要小心此人了。”
蘇彥清扶額沉默了半晌,良久才開腔道:“诶?武賢弟不是在方府嗎,怎麼會在這裡?”
吳昭音肩膀一沉,“你走後,我為秋燕更衣入殓,發現了一件怪事。”
“哦?什麼怪事。”蘇彥清聞言坐直了身子,略顯惶然。
“昨日我們在方府守了一天,并未見到秋燕跟人拌嘴打鬧過,但她屍體後脖處出現了淤傷,許是剛撈上來時看不分明,時間久了愈加明顯。”
蘇彥清聞言一怔:“傷口可有破損?色澤如何?”
“沒有破損,傷痕色澤鮮紅。從她沉井的位置來看,也不可能是磕到了,倒像是——被人打了。”
一聲脆響,蘇彥清指尖的瓷片乍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