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音默不作聲,聽不出這個人的目的所在。
“……你是個好命的人,周妹妹。”
周序音這下懂了,原來她是想起自己的遭遇有感而發了,“你怎麼哭了?”
程詩翩抹了下淚水哽咽道:“我在淮南的時候為何就沒遇到薛夫人跟薛公子這麼好的人……”
周序音道:“現在你遇到了,你若對往事實在耿耿于懷,也可以長久待在此處的。”
可程詩翩搖搖頭,“我本以為經曆這些我已經無意再入紅塵,結塵緣,可是看到你跟薛公子……既然你可以擺脫過去的心魔,我想我也可以。”
周序音聽着有些雲裡霧裡,“心魔?”
她覺得這個寺院中應該沒誰會把她的過往經曆告訴這個外人,也不知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沒什麼心魔啊。”
程詩翩一愣,轉而笑道:“說的也是,你得了薛家的厚愛,想來早已跟過去的自己一刀兩斷,隻等着他将來娶你帶你走了。”
程詩翩又看着她身着不菲衣料所制的成衣,不禁感慨道:“之前我在淮南的時候,也穿着差不多的绫羅綢緞,那時我還以為有了錢财便很幸福,可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無人保護,空有這些錢财也會遭人觊觎……”
周序音道:“你若在淮南還有錢财需要使用的話,我也可以讓人送你回家。”
程詩翩卻泣淚沾襟道:“不必了,我也沒臉回去了……”
當初是她被高額的報酬所吸引,還慫恿了幾個姐妹一道上路,如今她淪落到姑蘇城外的禅音寺,而那幾個姐妹卻是生死未蔔,其中一兩個還是有家室的,倘若她回到淮南,肯定會遭那些家屬盤問,屆時她又該如何作答?
“其實……”
“什麼?”周序音隻覺得此人說話慢慢吞吞,她還要側着耳朵才能聽清。
“今日……薛夫人問過我,她問我要不要跟着去鹭羽山莊,她很尊重我的意願,是一個親善的好夫人。”
周序音不置可否,可這跟她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也年滿二十了,是時候考慮找個歸宿解決人生大事了。”
周序音不解道:“你是想要去到鹭羽山莊找個男人嫁了嗎?”
據她所知,程詩翩現在這個身份很尴尬,而舅母一般隻負責接濟他人,但從不插手他人婚姻大事,也不喜歡給人牽線做媒,“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看那人自己的想法。”
程詩翩鼓起勇氣道:“我知道以我的經曆做不了他的正頭妻子,不過沒關系,隻要餘生能過得安穩就行。”
“那你等那人再來禅音寺的時候跟他說清楚吧。”
程詩翩默默點頭。
等她離開,李語禅過來找周序音說是自己午膳沒吃飽,還想在她這兒蹭點,剛巧周序音也懶得收拾,囑咐道:“那你吃完記得端去膳堂。”
她走出門外看着程詩翩離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她怎麼會看上薛景碩呢?”
她以前應當見慣了風月場上的男人,知道他們什麼德行,怎麼會栽在薛景碩手裡呢?
“禅兒,今日過來的人當中,除了薛景碩還有誰?”
李語禅想了想道:“薛景碩……還有他兩個随行手下,對了、還有少莊主!”
周序音無語凝噎,“她看上我表哥了?”
她本不想搭理,可又怕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惹薛赫言不快帶來殺身之禍,便喚了李語禅道:“禅兒,待會兒你幫我去做一件事。”
下午了,李語禅睡了一覺醒來去找程詩翩,走到她房門口看到她正在收拾之前包裹裡的衣裳,驚訝道:“原來你是真打算離開禅音寺了呀?”
程詩翩道:“我不過在收拾衣裳,怎麼了?我也沒打算削發做尼姑啊!”
“好吧,我還以為又能多個偏亮姐姐呢!”
程詩翩将行囊放好,問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的,”李語禅坐正道,“周姐姐讓我過來對你說,你要是想去鹭羽山莊長住,不能去找少莊主,隻能找薛景碩。”
程詩翩果然蹙眉,“為何?”
李語禅也說不上來,“總之小姐說了這兩個人明天都會過來,你到時候就明白了。你千萬别去找少莊主,他脾氣很差,會發火的!”
程詩翩不解,“可他明明就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她再想了想,解釋道:“……其實我無意跟周妹妹争寵,隻是薛家救了我,我也該報答。如今淮南我回不去了,留在這兒吃齋念佛的也無濟于事,不如去薛公子那兒好好服侍他。”
李語禅皺眉,“在這兒不好嗎?我覺得在這兒可好啦!”
“要是待這兒真好,你口中的大小姐怎麼不也待在這兒呢?……你這個傻姑娘,她都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你得好好服侍她,讓她也帶你去到鹭羽山莊,這樣才能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納悶的李語禅歪了歪腦袋,顯然有些聽不太明白,不等她回話,那程詩翩又自怨自艾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薛公子……但好在薛夫人是個開明慈善之人,她既能接受周妹妹,想來也能接納我。”
“隻是我……要不是經曆了前幾日那些事……”
“薛夫人是個好人,她還給我選擇的機會,她說我能做妾的。但那個薛景碩年紀大我太多了,長得也不盡人意,我覺得還是薛公子比較适合我。他薛家不計較個人出生來曆,比傳聞中可要親善得多。”
李語禅聽她自言自語不覺無趣,就起身離開了,徒留程詩翩還在那兒歎息,“明日薛公子來了我該如何去說呢……”
她今日也目睹了他跟周序音的種種糾纏,一想起就讓她心跳加速,她雖說有些羨慕周序音,但一切總歸講究個先來後到,周序音捷足先登了她也沒辦法。但她覺得将來若是一同服侍薛赫言,屆時就看各自的本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