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音歪了下腦袋，問他報價，“多少？”

掌櫃的不太好意思說，便伸出了兩根手指，“……這麼多。”

謝新朝道：“二十兩？”

掌櫃的連忙擺手道：“這位相公說笑呢？二十兩就連樓下那幾把也不夠買呀！”

周序音大概猜到了，“兩千兩是嗎？”

掌櫃的微微點頭，輕輕震碎了謝新朝的金錢觀，“兩千兩？！”

在他的常識中，五十兩就夠一個家整整一年的開銷，如今兩千兩他想都不敢想。他見周序音沒斬釘截鐵地買下，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畢竟兩千兩把他賣了也沒那麼多，“……”

周序音隻是仔細端詳了幾眼，随後道：“老闆，這其中一根琴弦好像不太對。”

掌櫃的一驚，假裝意外地靠近看一眼說：“琴弦？……琴弦哪兒不對？”

周序音道：“這根弦斷過，你們自己接上了，用的不是銅線，而是染色的蠶絲。”

掌櫃的沒想到她如此眼尖，有些心虛道：“……是嗎？我、我仔細瞧瞧啊……”

周序音道：“天籁這把箜篌我聽過，是當年崔大師給他的愛人制作的，隻不過他愛人離世之時，他彈斷了其中一根琴弦，後來便收藏起來也不再修複了。”

掌櫃的郁悶道：“這您也知道？”

“我又不是外行，”周序音笑着道，“崔大師曾經也教過我彈琴，這事兒還是他親口跟我說的呢！”

“隻是後來他愛人過世，他也不怎麼出來教琴了，我也數年未曾見他，沒想到在這兒會遇到他的天籁。”

掌櫃的明顯知道周序音來曆不一般，謝新朝更是對她刮目相看，“這樣，你幫我再找個手藝好點兒的師傅，還是用銅線換好那一根斷弦，我就可以兩千兩一文不差地買下，如何？”

掌櫃驚詫無比，他原以為這筆買賣談不成了，沒想到周序音還是要的，“可以……可以可以！”

周序音先拿了二百兩的銀票道：“這是定金，等你修好之後，我會再來過目，沒問題再付餘下的錢。”

掌櫃連忙彎腰接下，“好、好！一定給您修到最好！其他地方若是有損，也會給您一并複原好，保準跟原來的一模一樣！”

周序音提醒道：“你這琴行這麼大規模，估計也是方圓百裡最大的那家了，我相信老闆您一定認識諸多能工巧匠的。”

見周序音微微一笑，掌櫃的馬上露出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拍着胸脯向她保證道：“最多一個月，等我的好消息！”

“那好，一個月後我再派人來驗收。”

掌櫃的合上箱子，又用袖子抹了下上面的一點灰塵，繼而送周序音下樓，恭敬地問道：“夫人還要些别的什麼嗎？”

“不必了，等天籁修好，我若滿意便會再來。”

見周序音就要出門，掌櫃的連忙提醒門口的下人送客，兩個門童也為其将大門拉開，“夫人慢走！相公慢走！”

謝新朝看她如此爽快地訂購了一把箜篌，不禁在内心感慨了下，“還真是一擲千金哪……”

難怪她不願嫁到禦景山莊來，先不說喜不喜歡這回事，就這般豪橫的出手，禦景上下有哪個人能辦到？

“你們鹭羽山莊……當真有錢。”

周序音的步子不快，身後謝新朝的感慨聽得一清二楚，“所以你不必将我的處境想得如何糟糕，我一直都過得很好。”

她何止過得好，對比自己起來簡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再想想他曾經還說什麼要帶她出門見世面這種話，現在想起來真是臉紅到耳朵根。

周序音指着前面道：“那家玉鋪看起來不錯，進去瞧瞧。”

謝新朝不再胡思亂想，加緊跟上，那玉鋪人還不少，因為最近新出了一批貨，成色好，雕工也很精美。

周序音不看首飾卻走到了鎮紙那邊，細細挑揀了起來。

看着這些色澤不一形狀也不同的鎮紙，謝新朝面露疑惑，“這是和田玉做的？”

周序音點點頭，“是啊，你覺得哪個顔色好看呢？”

黑色的長條鎮紙比較普通，也較為便宜。白底黃頂的方形鎮紙看起來像是傳國玉玺，過于莊重了。

“這個青色的不錯，”周序音拿起一個長方形竹節雕工的鎮紙問道：“這個多少錢？”

掌櫃的連忙走過來道：“這個青玉鎮紙一百六十兩紋銀，夫人。”

謝新朝忽然覺得這鎮紙也算不上貴了，比起那兩千兩的天籁箜篌。但轉眼一想，這可是一百六十兩，哪兒不貴了？貴得離譜啊！

掌櫃的眼尖識出了周序音手上的那隻綠翡手镯，恍然大悟道：“您、您就是上回買我們店裡那隻帝王綠——”

他再看一眼周序音身後之人，好像跟當初長得不太一樣，“……呃，您成婚啦？”

并且依目前所見，她還沒有嫁給那個當初為她一擲千金的男人。

謝新朝一下窘迫，周序音卻莞爾，“成婚的女子可以打折嗎？”

掌櫃的馬上道：“沒事，不成婚也可以！您是回頭客了，這鎮紙就便宜點給您，一百五十兩如何？”

“好啊，”周序音也不大會還價，欣然接受了，然後自己掏錢給掌櫃的，掌櫃先是一愣，随後接下，問道：“還要不要挑點兒别的？一樣給您優惠點！”

周序音見首飾那兒簇擁了諸多女子，也不想上去攪和，“就這一個，其他的以後再說。”

“好、好，沒問題！”

當走出玉行，唐言祎那邊也買回來了，他重新跟到周序音身後，與謝新朝并行，輕輕問道：“怎麼樣？”

謝新朝還以為他在問方才給他制造的獨處機會，有沒有跟周序音更親近，便無精打采地回道：“不怎麼樣……”

感覺距離更遠了，感覺她不需要我，感覺她一個人也過得很好。

唐言祎又推了推他，他才看到晃過眼前的那把匕首，“我問你這刀買得怎麼樣？”

謝新朝這才反應過來，接下匕首摩挲了一下，“還行。”

唐言祎又問，“那跟她如何？”

謝新朝道：“不行。”

這下輪到唐言祎疑惑了，“怎麼不行了？”

“換你跟着就知道了。”

他是既幫不上忙也插不上手，全程隻能跟個保镖一樣随行在側，順便長長見識。

“你這匕首多少錢？”

“兩百文。”

謝新朝覺得自己的金錢觀快崩塌了，一把趁手的短刀隻要兩百文，而一把精緻的箜篌要兩千兩，“……”

見他眉頭緊鎖，唐言祎又看了看手裡的短刀，百思不得其解。

走着走着，路過了玉石文玩一塊，抵達了花鳥市場。周序音看似對這些挺感興趣，尤其是一些她不曾見過的鳥類跟魚兒，隻可惜從這裡一路帶回姑蘇恐會折煞了這些小生命，她駐足欣賞一會兒也就作罷。

唐言祎跟着放松下來，收好匕首，逗逗鳥，喂喂魚，并直言道：“難怪師父的院子會養這麼多魚，閑來無聊看着它們遊來遊去也挺好。”

謝新朝依舊繃着臉，不言任何。